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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家访谈

海飞:人性是小说与剧本共同的焦点

  

  1986年,还是个少年的海飞捧着一本文学杂志, 好奇、虔诚而神往地抚摩着发皱的纸页上作者的名字。其时,他尚不能清晰地说明白人物、题材、小说、文学之类的词语,却莫名而真切地被那些铅字吸引着。

  2003年,他的中篇小说《温暖的南山》在《十月》第三期发表,张满朵和她痴呆弟弟的故事让许多人冷到了骨头缝里。至此,那些人物、素材开始涌进海飞的生命。《像老子一样生活》《干掉杜民》《往事纷至沓来》《我叫陈美丽》《向延安》《捕风者》……他从现实题材入手,之后开始迷恋对历史的言说,从中篇小说写起,而后转战长篇小说,一点一点地打开了小说之门。

  其间,他偶然涉猎影视剧剧本创作,居然一发不可收,写下了《旗袍》《大西南剿匪记》《铁面歌女》《旗袍2》《从将军到士兵》《代号十三钗》等很有观众缘的作品。相较写小说,编剧海飞似乎更加固执了一些,他走在历史的街巷里不肯出来,沉浸在旧日上海、天津等城市的风雨云烟里。他笔下的人物和故事,总能在历史中找到原型或印记,却又不拘于历史的本来模样,贯注着作者此时此地的情感与思考。

  海飞好似一个挑着扁担的行者,前面担着小说,后面担着剧本,掂量掂量两边都差不多沉,都一样宝贝。眼下,他正在创作一部长篇小说《花雕》,与8年前的“老”《花雕》写的是不同的故事,而《向延安》与《捕风者》《往事纷至沓来》《我叫陈美丽》也将被改编为影视剧。我问他,写小说和写剧本到底哪个更有吸引力?他思忖片刻,模棱两可地说,写小说能给我延续性的快乐,写剧本也能时常让我血脉贲张,所以都很好。再问,小说写得好好的怎么又去写剧本了?他答道,去问问严歌苓吧,她的小说和剧本都写得比我棒多了,她的答案也就是我的回答。

  海飞的小说,读来让人有一种温润、从容之感,只是这文字里却往往暗藏着玄机,在不经意间波澜横生。他写现实的那些小说,如较早的《温暖的南山》《像老子一样生活》等,把普通人的日常生活写得真实、深刻,透过农村女子、电车司机等小人物折射出对庸常生活的理性思考。至《看你往哪儿跑》《干掉杜民》等小说,作家对悬念的偏爱已初现端倪,而画面感极强的叙述风格鲜明地在小说里流淌。到后来的《向延安》及《捕风者》,历史成为真正的主角,跌宕起伏的故事在不疾不徐的叙述中铺展开来,他说自己找到了新的创作方向,而这个方向就是以独特的视角和个人经验来书写历史。

  他着迷于民国历史,愿意一个人呆呆地冥想那时的天津、上海,战争的城市生活着什么样的人们,他们有着何种容颜、何种爱情、何种命运。或若隔世的时间里,作者就在安静的狂想中抵达了历史的风云际会,那些人也就在历史中逐渐面目清晰地活了、动了。历史观是个很大的话题,但却是写历史题材小说必须面对的话题,解决好这一点,作家才有可能正确看待与处理历史的过往。海飞的创作,无论小说还是影视剧,都在很大程度上尊重历史的真实,他觉得“历史给予作家无限的想象空间,但想象也必须符合历史真实的要求,故事可以虚构,但细节必须真实,没有人能随意改写历史”。

  回忆起潜心小说创作的那几年,海飞说那是段十分纯粹的创作时光,他喜欢叙述本身甚至超越了对小说整体的热爱。所以读他的作品会有种特殊的美感——不张不扬,水到渠成,读着读着,你的眼前便会闪现出一幅幅画面:烟雨迷蒙的江南,凄楚迷人、甘为革命牺牲的女子,短兵相接的谍战较量……海飞自己也承认,画面感很强是自己一贯的风格。他说,“可能因为受电影的影响比较大,我喜欢画面,喜欢文字会飞翔。此外我特别喜欢冷静的叙述,觉得好的小说应该把天大的事都能叙述得波澜不惊。我更喜欢的是文字下面的暗流涌动,这比波涛汹涌有力得多。”

  作家跨界当编剧,这几年早已不是什么新鲜事。一些颇有成就的作家投身影视剧创作,确实为剧本创作注入了更多文学的深度,为影视剧提供了丰富的资源、不竭的动力,这也正是人们不断强调“一剧之本”的意义。这是一件好事,但却并非易事。小说家写剧本,叙述上占尽先机,却常常迷失在故事里;编剧写小说,结构故事很有心得,却容易只顾情节而忽视细节。

  写小说的海飞去写剧本,也遇到过这些问题,他意识到了,也在努力解决。纵观他的剧本创作,基本以谍战剧为主,而《潜伏》之后的许多谍战剧常常会落下“跟风”的口实。海飞似乎并不在乎观众的审美疲劳,他说,“观众的审美疲劳,是因为看多了大量平庸的谍战剧。许多谍战剧互相复制,情节相同、桥段相同、情报相同、任务相同、人物关系相同……往往剧本没有完善就仓促上马,让观众大倒胃口。最重要的是,许多谍战剧没有情怀,没有文学的根。”谈及《潜伏》《暗算》《悬崖》等优秀的谍战剧,海飞认为这些从小说改编而来的影视剧,其小说的意境让剧本在品质上更胜一筹。“谍战剧的春天永远都存在,每隔一个时段总会出现一部好的谍战剧。毕竟,谍战剧作为一种类型剧,仅凭悬念抓人这一点就占足了优势,因而前景永远是好的。”

  听到我把他写的剧本归为“谍战剧”,他更愿意把《大西南剿匪记》《铁面歌女》《旗袍》等归纳为“情节剧”。我问,究竟什么样的影视剧才是情节剧?他答道,“诸如传奇的、枪战的、谍战的、悬疑的……种种以情节见长的剧,都可以被称为是情节剧。情节剧的创作应该看重人物关系和故事结构的新意,而更重要的是剧本要传达出编剧的信仰与理念。”他认为,今后情节剧会大受欢迎,因为其极强的故事性、传奇性符合观众的心理需求。“好的情节剧要凭借环环相扣、一波三折的传奇贯穿始终;评话、戏剧概念和游戏概念是不可缺少的元素。”“它应该每集都精彩,从头至尾感情波涛汹涌,故事险象环生,打斗精彩不断。”

  海飞后来创作的一些小说,或多或少受了写影视剧剧本的影响。而他的剧本,也有小说的影子。一种比较普遍的观点认为,好的小说家一旦去写剧本,就很难再返回来写出好小说,因为他容易只顾着情节的推进、悬念的设置,而忽略了细节、语言等等。不过,海飞似乎并不以为意,且以严歌苓、刘恒、朱苏进等为例,极力说服我“小说与影视剧创作是可以互相促进的”。

  “写剧本并没有造成小说文学品质的缺失,而是让我重新审视自己的小说创作。”海飞后来的小说语言更加节制,在故事结构方面也有了新的思考。正是通过与一些优秀编剧交流,才让他发现原来故事可以这么讲。“剧本和小说有不同的艺术特点,编剧特别清楚故事该如何进行、发展,所以他们对故事有着极强的把握能力,我常常发现一些优秀编剧写出的剧本甚至比小说家写的小说更有文学性,当然他们有时可能为情节所累,不懂得如何取舍。”

  无论是小说还是剧本,其最优胜之处究竟在哪里?抛开人物、情节、结构等一切因素,海飞最看重的一点即是——所有的情节都该是为人服务的,所有的情节都要表现人性。他认为,如果不表现人性,剧情就会显得苍白和不可信。“无论是小说读者,还是影视观众,他们在阅读与观看的其实是人,是社会或者历史。所以说,文学与影视一直都是相互依存着一路前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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