荧荧一灯 照亮新农村的远方——贾平凹长篇小说《带灯》访谈
蜚声国内外文坛的著名作家贾平凹先生长篇小说新作《带灯》出版后,影响广泛,好评如潮,为2013年全国最期待十本书之首,又被评为中国出版集团2013年好书榜首位。有评论家认为,“作家以深厚的人道主义情怀呼吁社会管理体制的改革,深刻且犀利,标志着贾平凹的文学创作又迈上新的高度”,“从《浮躁》、《废都》、《秦腔》、《古炉》再到《带灯》,贾平凹的表现是突破性的。从文字到文体,都是对华语文学的重大贡献。”为此,记者采访了贾平凹先生。
记者:贾平凹先生,您能谈谈这部作品的创作过程吗?
贾平凹:《古炉》完成后,我就开始写《带灯》,其实这部小说酝酿的时间已久,当我在陕南、甘肃、河南、湖北一些县、镇、村数次游历后,有了大量的观察和思考,但如何写当代,把它写好,写出独特,我仍是老虎吃天,无法下爪。当接触到一个乡政府综治办的干部,她和她的故事让我聚焦了新有材料,寻找到了这部小说的写作突破口。我两次去她那儿,跟着一块走村串户。离开那里之后,她又不停地以书信的方式报告着她的日常工作。她的工作,她的故事,是坐在书斋里无法编造的。
记者:你的长篇小说创作一直关注农业、农村和农民的生存状态、精神状态,努力探索社会转型期出现的带有根本性的体制、生存和由此而产生的新的人的伦理道德等问题,形象地描述出了我国农村这一历史语境里的现实生活。试问,你如此关注农村题材的创作,仅仅是因为你生身于农村,天性中隐含了复活土地上曾经和正在演绎的故事?
贾平凹:肯定有这种天性。我出身农村,我对农村了解,感受深。社会转型期就是转农耕,这不仅是形态,更是文化。这一切的转型,就是当代中国的特点,所以关注农村、农业、农民就是关注中国。中国的社会转型搞好了,也就是为全球、为人类提供了中国式的经验。每个作家都是为他所处的时代而生的,有他的使命。我写了几十年农村生活题材,这或许是我的文命,虽力量微薄,我尽力做好我该做的事而已。
记者:就《带灯》而言,在这位名叫带灯的女性身上是否体现了你对当下社会新人形象的艺术理解?或者说,你倾力塑造出来的这个新鲜而饱满的人物形象,是不是合意于现实农村应该抑或已然出现迥异于传统的人物形象理想化色彩?
贾平凹:现在的农村早已不是上世纪80年代以前的农村了,不能再用传统的对于农民的概念来看现在的农民,尤其是农村年轻人。他们基本上都有文化,他们的思维与城市人没有太大的差别,他们大量到城市来,也就是我曾经在《高兴》里写过的刘高兴那样一群人。《带灯》是写还在农村的那些人,而带灯又是乡政府的干部,她每天从事着琐碎、泼烦的工作,如她所说:“我是佛案前的红蜡,火焰向上,泪流向下。”她的工作是为国家服务,那是庄严的,而在工作中,她有她的作为、奋进、悲愤和无奈。当然,她是美丽的、智慧的、有点情调的农村知识女性,她在那么多不舒服的环境里工作和生活,完全靠理想的、追求的、爱情的东西支撑着。写普通人的生活要像写历史一样庄重,我不企图要读者去哭去怒或笑或乐,只希望让人们都有梦想。文学作品其实就是给人以梦想,慰藉自己。
记者:敢不敢触及农村现实生活中存在的主要社会矛盾和农民在走向工业化历史进程中自身精神的蜕变和新生,这是衡量一个作家是否平庸的分界。《带灯》中反映出来的关于体制改革和紧迫需要关注和疏解的社会问题,对我们认识当前农村确实具有一定的意义。但是,如何回答和理解这些矛盾和问题,您是如何看待的呢?
贾平凹:社会转型期,矛盾和问题必然会集中爆发,我们每个人可能都身处其中,或得益或受损,或喜悦或痛苦,而形成各自的命运。这是现实的也是关乎人类进步的长远事,所以要正视、关注,去改变思维,去适应,去改革。
记者:有人说,《带灯》标志着你的文学
艺术创作“又迈上了新的高度”。而在我看来,你在这部小说中非常大胆地突破了关于长篇小说艺术编制的要求,特别在文体上有新革新,既不同于你以往的艺术风格,也有异于当下其他作家。请问,你是如何考虑的?
贾平凹:我总想变一变,但变是太难了,往往突破那么一点点都要付出太多的东西。《带灯》的这种写法,也是题材决定的:一是把现实的部分写出烟火气味,这样才可能写出实感,写出痛楚;二是带灯的书信就是一种精神的东西,要让她有梦想的翅膀。之所以分出小节,而大量的小节并不是故事的线索连续,这样是想把故事融入更多的生活层面,使其丰盈和浑沌。写带灯其实在写一个镇,写一个镇其实在写当下的中国。
记者:60岁一个甲子,60岁的你早早完成等身巨著,一个伟大的作家是很灵性同时很勤勉的。感谢你,中国文坛乃至世界文坛时不时因为你制造陕西文学而兴奋,呐喊,高潮,震颤。新的一年还有什么打算?《秦腔》改编成影视作品的事是否已经提上日程表?《带灯》有可能搬上荧幕吗?
贾平凹:今年我得再去一些农村跑跑。去那里跑动,是文学的需要,更是我生命的需要。《秦腔》改编影视的事,有关人正在加紧进行。《带灯》已有人提出要改编影视,现正在协商,还未正式签约。其实,我对我的作品改编影视并不热衷和看重,我的作品改编影视有一定的困难,它的故事性并不强烈。谁愿意弄,谁去弄吧,弄瞎弄好,那是人家的事,文学和影视是两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