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涨潮
秋天傍晚的海滩铺开了凉凉的风,风像一朵无形的大花朵向海面绽放,卷起带沙的浪花。
海滩周围坡度斜缓,人站在中间的空地,像站在一个陶瓷碗里,从碗口直射下来暮色的青光,海面反射着温柔的光华,充溢着和谧。
海滩平展得没有一双脚印,涨潮了,从潮水涌上的细细白沫卷着浪花,聚成弱小的波涛,自我脚跟轻轻地滑落,滑落,似乎停靠在海滩,围成小溪,就在潮水喘息的瞬间,魔鬼般出现晶莹的贝壳,我禁不住弯下身,伸出手指捡起,高高地举过我的视线。这个秋日傍晚的海滩,怎能不让我去享受。
海滩尽头耸着一座孤零零雕塑般的礁石,瘦长地翘出角,浑身不见圆滑的地方,可走累了想靠着它休息,却刚好凹凸妥贴,有靠有扶,好像专为游人而设。我靠在礁石上,眯眼看潮水在海滩冲上滑下,侧听海上籁籁风吹,偶尔伴着海鸟鸣啼,多半灰白相间的海鸥,划过海面,让人想起精卫鸟,它整日衔来石块,投入海中,一年四季不分昼夜,故事说到今天,多少讲故事的人头发都白了,海仍如以往,人们美丽的传说不知是出于对精卫鸟的赞扬,还是对大海博大的惊叹!精卫鸟终日盘旋于大海与天地之间,采纯真之气,虽填不了大海,至少不想做一只俗鸟。如果作为人一旦融情大自然,是不是也能濡染超凡脱俗的气质呢?
扶着礁石往前进了一步,不觉礁石久置海边,自蕴藉着雨露风韵,经受台风冲洗,早也剔尽了尘污泥垢,现出丑陋的面目,却不胜喜欢,万物皆有灵性,只是人本属自然却一步步出走自然,最终人却看不到自己真实的面目,非但俗而且为之争斗,耗费灵气,一身计不完的创伤,比此石更为丑陋,恍然间,我抚摸的不再是这丑陋的礁石,而是我自己敞开的心。
在礁石的另一边也是海滩,海滩上有个单穿条裤衩的汉子,站在潮起的海水中,将那抛出的渔网,慢慢地收拢,露出海面一看,除了些石碛和柴枝,什么也没有,我为他感到懊丧,而他又默默地将网理顺,一用力,又抛将出去,那网顿时圆圆地张开,在暮色下闪着银光,深深地坠入海中,我期待着,想象着,巴望他能网住鱼,哪怕是一条也好。然而当他又收起网来看时,仍然是空空的,我失望极了,可他又奋力地重复着那单调的动作——撒出去,收回来,又撒出去……,失望与希望交迭着、展示着,后来才知道这是围虾。我掸去手头的沙粒,踩着沙滩回去,身后留下一串足迹,参差不齐。
天边还是一片温柔的晕红,朦胧地蔓延开来,涨潮了,几乎看不到海滩,完全被海水覆盖住,却清晰地显出海底的世界,鲜活的鱼儿在秘密地游戏,多年的沉船是它们躲猫猫的好地方。一时真想扑进海里,又怕惊扰了它们的空静,随手用一根枝丫作硬笔,划上一行字:“像一场细雨洒落我心底,那感受如此神秘,我不禁抬起头看着你,而你并不露痕迹。”刹那,心动于一种与旧友相聚相叙的超脱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