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海之魂(散文)
都说黄海是黄色的,那年冬天我第一眼看到黄海,却是白茫茫海天一色。鹅毛似的大雪铺天盖海,小山似的巨浪惊涛拍岸,卷千堆雪。站在威海的海滩上,极目望去,万里海疆,银装素裹,黄海上下,惟馀茫茫。
在这漫天皆白的黄海面前,我自然想起了发生在十九世纪末那场难忘的中日甲午海战,想起了那艘沉没在海底的致远号巡洋舰,想起了那位英勇无畏、视死如归的邓世昌,邓壮节,我甚至想到了邓大人那条以身殉主人的爱犬。100多年过去了,天没有忘记,天正撒下朵朵白花为他们致哀;海没有忘记,海正掀起层层浪花为他们祭奠;风也没有忘记,风在低声呜咽;浪也没有忘记,浪在放声哀恸。历史更不会忘记,历史将永远记下这大无畏和大无奈的悲壮一幕:清光绪甲午年九月十七日,在黄海的中日海战中,邓世昌率领的北洋舰队,同仇敌忾、奋勇向前,累累重创日舰,最后虽弹尽舰伤,仍下令加速,欲猛撞敌舰吉野,决意与敌同归于尽。受伤的致远号巡洋舰,烈火熊熊、黑烟滚滚,邓世昌神气不惊,镇定自若,朝着吉野全速前进,前进……眼看着两舰相撞惊天动地的壮举即将发生,致远号不幸被鱼雷击中,在隆隆的爆炸声中,致远号巡洋舰悲地沉没了,邓世昌和全舰官兵250人壮烈牺牲了。
致远号巡洋舰的沉没,北洋水师的全军覆没,是大清帝国无奈的衰落,是中华民族的奇耻大辱,而邓世昌和在这次海战中壮烈牺牲的官兵们,是人民的英雄,民族的骄傲。他们是海之魂,军之魂。他们的灵魂已在黄海中得到永生。
我曾经看到过有关这次海战的一些资料,其实,邓世昌是可以生还的。以他的游泳技术加上那条拼命救助主人的爱犬,他完全能够凭自己的能力和那条犬的力量生存下来,可是他断然选择了死。人在舰在,既然生死与共的致远号已沉入水中,他岂能苟活,于是他毅然一把推开了一直衔着他衣袖的爱犬。在沉海前的一瞬间,他努力睁开双眼,想最后看一眼这生活过三十九个春秋的世界。在这茫茫的海面上,已没有了他的致远号,也没有了的他的龙旗,也没有了被炮火熏黑了脸膛的部属们。在远处,他似乎看到了狰狞的敌手吉野。他不服呵,满腔怒火,使他咬碎了钢牙。他不甘心呵,无穷悲愤,让他痛不欲生。他恨呵。恨只恨在节骨上没有了炮弹,未能将敌舰击沉,恨那狡黠的吉野最后施放的那枚鱼雷,恨自己没能撞上吉野。壮志未酬,撞志未酬呵!
“吾辈从军卫国,早置生死于度外,今日之事,有死而已……况吾辈虽死,而海军声威不止坠落,亦可告无罪。”邓世昌的最后动员令,是何等地慷慨激昂,何等地凛然豪壮!邓世昌沉海的选择,又是何等地惨烈悲壮,何等地男儿血性!
一个海是一座坟。
唯有象黄海这样广阔、这样深沉的墓地,才可以安放邓世昌的灵魂。一个中国军人坚强不屈的灵魂。一个舰艇官带英武豪壮的灵魂,一个为了海军声威、祖国尊严而英勇献身的不朽的灵魂!
大雪呵,你飘吧,黄海呵,你怒吼吧。三十九岁的邓世昌,邓壮节,邓官带,选择辽阔的黄海为自己灵魂的栖息地,气节的弛骋场,任狂风呼号,雪花飘舞;任波涛汹涌,浪花飞溅,他永远活在人们的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