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岛之夜(散文)
傍晚的桃花岛显得湛蓝而神秘,天空蒙上了一层辽阔无边的深邃,山峦的颜色渐渐转为了黛青,恍如一场梦境的过渡。不远处海浪隐约的涌动声,汇集了渔舟、晚霞和落日的倒影,一种缠绵而低沉的声音,随着潮水的涨落发出一种浅吟低唱的韵律。
这是舟山群岛东南部的一个浪漫之夜,在渔家客栈用好晚餐,我们沿着蜿蜒的筑波堤向塔湾沙滩而去,习习海风夹杂着人声和涛声,一轮黄澄澄的圆月升上了中天。漫无边际的沙滩上早已是一番热闹场景,临时搭建的舞台高高矗立在沙滩上,头扎冲天辫的小妞光着脚丫在大鼓上翩翩起舞,熊熊篝火将里三层外三层的人群映红了面庞。晚会的音响效果虽不太理想,但随着夜色的降临,温暖的篝火和涌动的人声仍逐渐将气氛引向了兴奋,直到娃娃锣鼓队的登台,宣布一个震耳欲聋的夜晚的开始。脱掉凉鞋,赤足坐在软滑清凉丝绸般的沙滩上,捧一把脚边的细沙,感觉特别柔软和舒服。你想起白天的桃花岛,热情的海岛渔民舞龙队的倾巢表演,因《射雕英雄传》闻名的桃花寨透出的那种似曾相识的亲切,在作家林栽种的一棵桂树,隆重的祭海神之后的扬帆出海……一切都恍若梦境般真切。
篝火晚会临近尾声,与女伴到海边漫步,月光下的海面像一块黛色的绸,空间进入了安谧如梦的境地,朦朦胧胧的岛屿,朦胧朦胧的礁石,波涛交织着波涛,炽热的晚会似乎被淹没到了海浪之中。站在岸边,一阵疾风掠过面颊,挟带着寒意,黑灰色的浪花从遥远的地平线慢慢涌过来,仿佛记忆,吐着粼粼的白光漫上沙滩,转眼复回到了海中。你觉得夜晚的大海更像一位开怀豁达的智者。
蚂蚁岛之夜同样让人难以忘怀。这个清新的小岛上,连空气都带着淡淡的花香,岩石和树木突出在房屋之上,倘若面向大海,也可以闻到一股咸咸的海水味,你感觉那些更高的声音不仅是风刮的,更是大海发出的。白天,走在蚂蚁岛洁净无尘的街道上,手持鲜花的孩子们平添了喜庆的欢乐,渔家男女在自家门口意态安详地干着活:结网、做渔具、刺绣,一幅与世无争的宁静画卷,蚂蚁岛是著名的“虾皮之乡”,五十年代曾建立了第一个“人民公社”。如果说桃花岛的出海让我们领受到大海的馈赠,蚂蚁岛的晚宴更让我们体会到渔家百姓的盛情:小黄鱼、石斑鱼、乌贼、黄螺、香螺、芝麻螺、辣螺、鲳鱼、蟹、虾、贝、沙蛤、佛手、海瓜子、牡蛎……眼花缭乱地看眼花缭乱地吃,开怀大啖后醉眼朦胧结伴去看晚会。夕阳早已西沉,大海摇曳出天空最微妙的变幻,四周的群山还保持着一抹淡淡的绯红。黑夜开始的时候,飘着薄薄蜃气的小岛安详地静卧在夜色之中。演出是在蚂蚁岛小学的操场上进行的,四周青山依依,整个蚂蚁岛的居民都出来了,将操场围得水泄不通,墙上、树上、篮球架上都坐满了人。身着白衣白裤的渔家女儿欢快的《开洋腰鼓》和《织网歌》拉开了晚会序幕。黑魆魆的山峰看上去像是一幅画,大片羊绒般的浮云从头顶飘过。晚会高潮是蚂蚁岛镇政府授予了全体作家荣誉渔民的称号,刹那间焰火齐燃,雾岚吹拂,一轮明月探出雾霭,好似也被这人间盛会所打动。“大海不是一种精神,蚂蚁才是一种精神/无论在地图上/还是在诗歌里/蚂蚁总是和大海比肩而立/并且高出一头……”“走向海洋”作家采风团团长黄亚洲的铿锵诗句,令满坡香樟侧耳恭听。
与大海相关的一切都是美妙无比的。普鲁斯特说过:大海的魅力在于那昼夜不停的东西,对于我们骚动的生活来说,那是一种睡眠的许诺,一切都不会破灭的许诺,正如为通宵守护幼小的孩子,让他们感到不那么孤单而点亮的灯。然而,有什么比海岛之夜更浪漫而现实的呢?一场场在海岛渔村上演的晚会?一次次对于生活之海更深层的触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