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照的海(散文)
日照的海是一个别样的海,站在这片沙滩上,总怀疑有些常识的正确性。比如水平,在此处你会觉得宽宽的沙滩才是平的,海面呈弧形高高鼓起向着沙滩倾斜,让人担心海水会压过来淹没这片沙滩,而浪花一波一波翻过来,不论沙滩上水位是否见长,海面的倾斜度没有丝毫降低。像那斟满杯的酒,让人觉得会溢出来,却只是高高的突出在杯口之上,始终溢不出来。再比如海深,在此处会觉得海很浅,那一线海水并不宽,远处的戏水者只是高高的挽起裤管,站在没不过大腿的海“中央”,一如站在任何一条不起眼的波光磷磷的小河中,悠然地弓着腰与身边的孩子一起探寻着水中的世界。
面对大海,总觉得与想像中海的一望无际不符,抬眼望云,好像也就十几米宽,再远处就是蓝天了。闲来与朋友对句时,我曾出过这样的一联:“碧海连天,一舟分乾坤”。朋友看着笑了,说:“只有置身海边才能看到这样的景致。这绝不是想象出来的”。是的,多少次,曾一个人呆呆地坐在海边。望着远方蓝蓝的天,蓝蓝的海,天空飘着白白的云,海面滚着白白的浪花,常分不清哪是天,哪是海,想努力分辨出海天相交处的分界线,始终没能看清。只有当一叶小舟从烟波浩渺处影影绰绰露出来时,凭常识知道,那就是分界线了。如果是早晨,定能领悟到李白的“孤帆一片日边来”的诗意。而此时,有船从天上驶来的感觉。可以把李白的诗改一个字来表达此情此景,孤帆一片天边来。
不知是海也具有多重性格,还是沙滩的温柔改变了海的本性。桀骜不顺、狂燥不安的大海扑向这片舒缓、柔软的沙滩时,已没有了波涛汹涌、巨浪滔天的狰狞与恐怖,也看不到叱咤风云、反天覆地的豪气。举手投足间透出无限温情,俨然一位优雅的绅士,展开缀满一条条雪白浪花的蓝色礼服,披向金色的沙滩,含情脉脉地妆扮自己美丽的新娘。依偎在沙滩温暖的怀抱里,低诉着自己的一腔幽思。松软的沙滩久久的守候在岸边,静静期待着这千年情缘,期待走上红地毯的这天。穿着大海赠予的美丽的盛装,展开手臂拥抱着大海伟岸的身躯,听大海轻声呢喃。
当潮水退去后,沙滩被海水沉淀出平滑又坚硬的表层。一脚踩上去,期初还能感觉到硬的表层的支撑,终因承受不发重量突然下陷,就这样一步步走着,又找到了童年在冬天里踩薄薄冰层的感觉,只是没有踩冰时的咔嚓声。当我正低头踩着沙子,感受童年的乐趣时,突然被脚下那如浮雕般奇妙的图案惊呆了。蹲下来细看,那些图案全由细小的沙粒粘合在一起变成沙团均匀地排列而成,一组一组阵列着,布满了沙滩。形状各异,有的像花卉,有的像蝴蝶,有的像抽象画,任人想象。放眼望去,宽阔的沙滩已变成望不到边的绘画群。让人不忍走过那片沙滩,踩乱那花团锦簇的金缎。如果不是看还有沙团在滚动。我会怀疑那是外星人的杰作。
不知道这片沙滩存在了几万年还是几百万年抑或是更久。不知道这些沙子里的水居民们从什么时候开始了这种无意识又让人惊艳的创作。它们永远也不会明白他们何以让我如此的惊诧,就像我永远也不明白它们何以能制造这样的美景,而沙子永远也不明白自己缘何这样聚聚散散。谁也计算不清在时间无始无终的流逝中,这些小精灵们曾殷勤地创作了多少遍这样的画,又有谁在这片被不知疲倦的浪花抚平。不知道在我之前那久远的时间长河里,还有谁在这片沙滩前久久驻足,呆呆痴想?不知道在这片相同的沙滩上,他们看到的与我看到的是否相同。这些图案曾给他们怎样的感受?在我今后的岁月里还会有谁有缘看到?又会以怎样的心境来对待这种美、这片奇观?也许这片沙滩曾给了某位画家或雕塑家创作的灵感,曾给某位文学家插上了想象的翅膀,曾开启了某个孩子的美的幻想,还曾让哪个渔夫迷茫或漠然……而此时,我只觉得冥冥中有什么机缘,让我看到了这片平常的沙滩别样的脸,让我永远忘不了那个下午,那美妙的一幕。在其后的生活中,当浮躁泛起的那一刻总有静谧、巨大的绘画群在脑中闪过,心便悠悠然滋生出丝丝缕缕的淡泊与宁静。
独自行于沙滩,眼前莫名其妙的出现了童年时的海,每次与小伙伴玩老鹰捉小鸡在沙滩上疯跑时,沙滩总是空旷得无处躲藏;每次去海里游泳,掂起脚尖急不可待地跳跃着越过那片被阳光晒得发烫的沙滩时以,沙滩是那样的宽,像越过撒哈拉沙漠。如今海还是那么蓝,只是觉得沙滩窄了许多,缺少活动的地方。不知是孩子眼里的世界显得大,还是如今游人多了。仔细想想,并非错觉,岸边的那些设施不正是建在沙滩上吗?沙滩被占用自然会变窄。
常看到沙漠在变大的报道,而海边的沙滩却越来越小。莫非沙漠里的沙子会繁殖。如果能把沙漠里会繁殖的沙子与深入海滩上的沙子调换一下位置,岂不两全其美。那天夜里,我做了一个梦,沙漠变小了,沙子湿润了,沙子里的小精灵正在雕琢沙漠,和熙的阳光下金色的沙漠已是无边的绘画群,远处似有碧水在荡漾。海边的沙滩也变大了,人们徜徉于沙滩不再感觉摩肩接踵。而沙滩上的那些浅浮雕一样的画已长大、长高了,变成了一组组沙质雕塑群,错错落落地阵列在绿树与碧波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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