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海边（外一篇）
 
                                                                                 赵宏兴
 
住在海边，一大早就醒来了，看了一下手机，是早晨5点多。
窗外传来巨大的波涛声，我知道这是大海的声音，见到大海一直是我这个内陆人的渴望。我迅速起了床，出门，屋外已是一片大亮，我迫不及待地冲到海边，我看到一望无际的大海了，那海水翻着波浪一阵一阵地涌到岸边，在礁石打起白色的浪花，那无边的蓝啊就这样前仆后继地涌来，使你的心底不敢有一丝肮脏，就像海不能让礁石上有一点灰尘，那种有力的冲洗，是多么的激动人心，那种庞大的力量会使你觉得渺小不堪。
太阳升高了，红彤彤的，又大又圆地挂在海面上，太阳的光芒使得海水都有点刺目了。太阳的顶上，是一片浓厚的云彩，海岸边有一片渔民的住房。海边已有了一些三三两两的人，有的人在锻炼，有的人可能也是如我来看海的。
眼前的礁石，黑色的，一坨坨地像窑场里烧坏了的古陶，散乱地扔在海边，那样浑恶冥顽。我在一块一块礁石上跳着行走，海水就在礁石之间的缝隙中涌动，这时我看中了远处一块稍大的礁石，这块礁石的四周都是涌动的海水，我想到达那里，那样我就有了到达海里的感受了。我这样妄想着，不顾海水的汹涌，脱了皮鞋和袜子把裤子挽起来，然后慢慢下到水中，初秋的海水已有了些许冰凉，但我还是被这种陌生的感觉激灵了一下，我有点兴奋，海水马上打了上来，像一只小动物，似乎要沿着我的腿爬上来，然而它终于没有，它舔湿了我的裤子后，又退下去了。
沙子和卵石硌着我的脚，我还是走了过去，我站到了海水中那块凸出的礁石上了，礁石似乎长着牙，咬着我的肉，使我痛疼，我费了好大的劲才站稳。四面的海水涌来，然后又在四面开出大片大片白色的花朵，涛声阵阵如雄壮的交响曲。海风在吹在脸上，有着雄风的气势。我感到意气风发，朝着大海噢噢地喊着，声音又迅速被淹没了。海平面在远处微微的隆起，有几只船在上面如树叶一般漂着。我在这块礁石上站了好久，等我再转回身边时，我惊奇地看到身后的那片海水已经没了，现在已成了一片陆地，我感到被子海水愚弄了一样，哪还有先前的气概，同时又有一种苍海桑田的感觉。
通过这片新的陆地，我从礁石上退回来，这时身后的人更多了，大多是少男少女。赶海的渔民趁着最后一片海水还没退去之前，驾着船匆匆往家赶，海边响起了隆隆的柴油机声音。
我在海滩上寻寻觅觅，想找些海里的东西。这时走来一位女孩，她手里拿着一个白色的塑料袋子，也在低头寻寻觅觅。我就好奇地问她，你在捡什么呢。她说，我在找小螃蟹。我让她给我看看，她张开塑料袋子，我看到袋底有一层黑黑的小东西在爬。我说，我也帮你抓小螃蟹吧。她没有拒绝，我们一起开始抓螃蟹。海水退下去后，留下了一汪一汪的小水洼，那些小螃蟹就在清澈的水里慢慢地爬行。我抓的很少，女孩抓的很多，我向她请教，她说，小螃蟹好躲在石头的下面，然后，她掀开一块石头，底下的小螃蟹到处乱跑起来，我也学她的样子果然抓了不少，我说这小螃蟹长不大吗？她说，长不大，最多只能长有指甲盖这么大。我说这么小的小螃蟹抓回去怎么吃呢。她说，用面和了，用油炸，好吃的。我说你家就住在这里吧，她蹲着，用手指了指不远处说，她家就住在那边。我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在海的岸边有一片房子，那些都是些平顶的平房，只有几户的房子是二层楼，海面上有几个机动渔船正隆隆地向村头开来，阳光照在海面上，那些散落的房子正沐浴着金色的朝阳。我说，那你家是一个渔民了。她说是的。
我和她头挤着头在清清的水洼里抓着，我闻见了她如兰的气息，我抬起头来，看到她的脸上还几颗青春痘子，她的头发挽在脑后，穿着一身白色的长裙子。我忐忑地问，你叫什么名字？她的脸一红，望着我说，我不认识你，我不能告诉你。我没有了声音。她忽然用手指水洼里一团黑糊糊的东西说，这是海葵。我认真地瞅了一下，感到像垃圾，用手一碰，那东西真的缩进了沙里。我感到好奇起来，想用手把它挖上来，可我挖得越深它缩得越深。女孩也过来帮我挖，有一会，我们的指头就绞到一起了。直到挖到了岩石，才把它挖出来，但那已是收缩得很小的一团，什么也不是了，更不像具备了生命的东西。我们两个人站立着，我把海葵捧在手里问她，它还能活吗？她瞅瞅后，睁着一双大眼睛说，它活不了了。我感到很可惜，它是一个羞怯的小生命，但却没有躲过我们。我把它扔到一洼水中，希望我们离开后，它能活过来。
认识了海葵只后，我一下子发现每个水坑里都有海葵了，她见我兴奋的样子，自己也很高兴，过了一会儿她说，我要回去了，到上班时间了。我说我也要回去吃早饭了。她直起腰来，打开塑料袋迎着阳光看，底下已铺满了厚厚一层的小螃蟹。她说，大哥哥，小螃蟹给你吧。我说我不要，我是在这儿开会的，要也没用的。我们分了手，看着她穿着长裙子的身影走向另一边了。在海边，我想起了安徒生童话里美人鱼的传说，但我不是王子。
回到房间，我站在窗户下，看着刚才去过的海滩，感到意犹未尽，海水还在一阵阵涌动，但我的心情已不一样了。
 
 
在大海里游泳
 
 
 
两天了，一直惦记着要去海里游泳。今天下午，我和妻子带上泳衣，走不远，从楼群里一拐弯就看到路的尽头是一片蔚蓝色的海洋，让眼睛顿感一亮。
远远望去，海边是一片大大的遮阳伞，穿着泳衣的男男女女，在广阔的沙滩上来来往往，这种情景只在画报上看过。
到了海边，海水里倒处都是人，男男女女穿着泳衣，在海水里漂浮，五彩缤纷，像海市蜃楼一般。一阵海浪打来，有的人慌忙地后退，有的人迎上前去，海边发出一片欢呼声。
换好泳衣，我拉着妻子的手，一步步往海水的深处走，热的身体与凉的海水一接触，还是有点不适应。海水的底下，是细细的沙子，脚走在上面很舒服，海水淹过臀部了。妻子不愿意走了，我鼓励她再往前走几步，然后把身子浸到海水里，适应一下。
海浪从远处涌过来了，我兴奋地迎上前去，海水扑面而来，巨大的力量打得我一阵踉跄，我张着的口进了海水，腥咸的，妻子慌张地往后跑去。海水瞬间涨高，涌到了脖子，人站立不住了，向后漂浮，但海浪过后，海水一下子浅了下来，只到了腿部，人又“脚踏实地”了。
这样迎战了几次海浪，我们就有了经验。我让妻子在浅处玩，就游到了海的深处，这里人已少了，我浮在海面上，随着涌过来的海浪，身子像一片水草一起一伏，海浪涌过时，能感到一股力量瞬间从身下经过。海浪到了海边，便掀起一脉长长的白色的巨浪，“哗”地扑了过去，本来秩序井然的人群，一下子被打得七零八落，像一大片树叶混乱地漂在水面上。
过了一会，我游回来时。妻子见到我，紧拉着我的手，说刚才被海浪打倒了，她一把抓住旁边一位有泳圈的小女孩的手，小女孩拉了几次才把她拉起来。妻子吓坏了，不想玩了，要上岸去。我赶紧拉着她的手，我们两双手紧握着，她才平静下来，我们就这样一次次迎着海浪站立着。妻子渐渐也恢复过来，感到好玩了，然后，让我去游泳。
我重新游到海的深处，前面已没有人了，看到不远处有一个红色的标杆，我游了过去，这个塑料的标杆大概深埋在海床上，很牢固，我紧紧地握着不用费力了。
我把眼睛贴着海面遥望着，遐想着，这就是我渴望中的大海吗？此刻我在它的怀抱里。海水是一匝抖动的绸缎，在风中起伏着，荡漾着细碎的波纹。不一会，平静的海面悄无声息地升起一股海浪从远处涌过来了，先是低低的，到了眼前，迎面的海水像一座小山坡，这是一片高高的青色的山坡，瞬间，峰谷到了我的身下，我像骑在一匹桀傲不训的野牛脊背上，野牛一阵抖动，自己掉落下来，接着滚到了一片低低的山谷，海浪如此循环往复着。我喜欢这波涛，我认真地看它的生成，看它的姿态，我用身体与它沟通，学会在生活中如何面对波涛。
有几个人看我游在海水深处，也大着胆子游了过来，然后又游走了，看他们的头胪在海面上，是几个小小的黑色的点，慢慢消失在我的面前。
一轮明月已出来了，挂在蔚蓝色的天空。我这样在海水里坚持了大约有四十分钟，觉得被海浪一阵阵地摇晃得有点头晕了，决定游回去。
游到浅处，找到妻子，我们疲惫地上岸。换好衣服，天色完全黑下来了，街道上已是华灯齐放。
过去多次到过海，但都是在船上、在岸边，今天是我第一次亲密地接触海。晚上躺在床上眼前还是海水的涌动，还有岸边五彩缤纷的人群，这里是自由，热闹和快乐的天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