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成国散文小辑(一)
我是你的孩子
文/许成国
佛说:五百年的回眸,才换来今世的擦肩而过。那么今生与你同在,是否是我前世千百次的回眸?我不知道自己前世是否是你的孩子,我只想告诉你,来生我还要做你的孩子。
——题记
我是你的孩子。
太阳嫩黄的时候,我还在母亲的子宫里悠荡,稻田金黄的时候,我已降生在你的怀里。那个时刻,山野枯黄,麦豆飘香,农家的茅屋上升起了袅袅的炊烟,还有正在上涨的海潮。
我是赤裸着降生的,无遮无掩,大声啼哭。我看见了你,看见了那座高高的山,山上有朵缥缈而真切的祥云;我看见了那道坡,坡上有一大片郁郁青青的松树;我看见了那条河,河面上时常掠过蜻蜓倏然的翅膀;我看见了那朵浪花,浪花上负载着外公搏击惊涛的归航,和外婆对自己男人的终身守望。
因为这些,我生命的雕像上刻烙了永不消褪的故乡胎记。
那个时刻,我还看到了夕阳,如血的夕阳。那夕阳带着温暖,带着山野一般的苍茫,还有海水一样的芳香。我是在这样的芳香中,看到了自己的存在,看到了自己头上的蓝天。
一个伟人说:苍山如海,残阳如血。那个夕阳,给人一种铁血的味道。但你不是那个夕阳,你不是!可你一定也闻到了那个鲜红而绵长的味道,从时间的暮色中走来,在历史的隧道上留下了一声声伤痕累累的喟叹,而在这喟叹声里,你颤栗过,饥寒过,还有前行路上那一声愚昧而狂热的呼号。
时间的指针在轮回中嘀嗒前往,岁月的风霜在春天的故事里奏响一个前行的乐章。大地回春,你从黄土地的沟沟坎坎里走出来,视野里映现出蔚蓝色的波涛,岱衢洋也迎来了一个激荡澎湃的开放浪潮。而我,是你这浪花中小小的一朵。
我是你的孩子。
因为有你,我在岱衢洋的潮汐中长大。潮涨潮落里,我见证了生命的回环与往复。在潮水的起起落落里,我感悟了人生的短暂与永恒,短暂的是彼此的消长,永恒的是时间的悠远与空间的绵长。
因为有你,我在观音山的静默中长大。静默里,我看到了自然的伟岸,信念的力量。在信念的虔诚中,我领悟了一种菩提树下的从容,梵音千手的悲悯,一种明心见性的自在。自在是岱衢洋的今生、往生和来世:那今生是岛礁上矗立的一座座灯塔,往生是黑夜的旷野里飞落的一只只萤火,而来世是岱衢洋上飞扬的一曲曲天籁。
呼吸着你的空气,我感到安详;仰望着你的星星,我感到寥廓。今世,我能够生活在你的怀抱里做你的孩子,是我一生的荣耀。
我是你的孩子。
在你乳香的怀抱里,我长大了,吮吸着朝的雨露,暮的荷香;在你咸涩的海风里,我长大了,咀嚼着糯米与水精制的硬糕,种子与沙土结合而生的花生。我在岱西绵延的滩涂上煮海制卤,脉搏上流淌着你咸涩的血,我在竹屿的波涛上摸打滚爬,骨髓里遗传了你豪放的性格。我灵魂的高地上锻造着海纳百川的气度,将一次次人为的灾祸与自然的风暴担承。
在与你的对话中,我读懂了宋朝宫飞檐上悬挂的故事,大禹墩后庙遗址掩埋的潮声沧桑;在与你的对视中,我看见了横街鱼市灿烂的夕照,蒲门晓日瑰丽的霞光,还有徐福东渡时邈远的身影。而今,衢港渔火只留下了三两点远逝的星光,南浦归帆也只剩下一道缥缈的背景,只有超果寺寥落的梵音还萦绕在千里晴沙的呦呦鹿鸣中。
在春的涛声里,在秋的斜阳里,我听到了岁月千百年的回声,那回声穿越了岱衢洋千百年不息的苦难。可直到今天,仍没有跨越这一道贫穷与富足的鸿沟。从童年的咿呀懵懂到少年的举步蹒跚,从青年的浪漫到中年的沉郁,我看到了自己一路征途,一路风尘。可因为有你,我的回忆里仍增添了一丝甜蜜,爱情也刻骨铭心楔入我人生的历程。月白风清,渔舟唱晚,成为我今生最为向往的人生梦境。
此刻,我踏在你坚实的岛屿上,心灵中从未有过与你如此零距离的接触,从你清晨的露珠里,从你黄昏的夕照里,我闻到了你栀子花一样的幽香气息,听见了自己心灵的窃窃私语——感怀你,感恩你。
我是你的孩子。
此时,我用自己苍白的文字为你点燃希望,让你在我内心的沃野里种植梦想。即使隔着千山万水,你的爱怜你的温馨仍照亮我孤独的心脏。我生命的旅途中有你深情的目光,做儿子的会更加坚强。小时候,你用干瘪的乳房喂养了我;今日里,我愿用我的笔墨再作一次深情的凝望。守望着这一生平凡的日子,我不奢望地久天长,只想让:我今生是你的孩子,来世还是做你的孩子。
如果宿命中注定我还要漂泊很久,那么请让你在我将走过的路上,继续为我种植一路的祝福与阳光。
守着这一份记忆和怀想,我把自己一生的幸福和快乐珍藏,如星月下那粼粼的波光轻轻荡漾,待自己百年回眸时,让我再喊一声:“娘!”
我是你的孩子,岱山,我亲爱的娘!
仙草潭的潮
文/许成国
起潮了!
娘转身从屋里出来,看见浑圆的太阳挂在山脊背上,那燃烧着的光,把四周的云块抹上了一道猩红的边,而在那道猩红的边后面,云块如被撕裂的旧棉絮,露出厚重郁积的模样。老人说,这样的晚霞,预示着风暴要来了。
风暴是从磨心山那边来的,磨心山在仙草潭的北方,是娘一生见过的最高的山。在娘的眼里,磨心山高不可攀,与天相接,与星星相倚。
在仙草潭与磨心山之间,横着一道宽阔的海,那海,无风的时候是动荡的潮,起风的时候是三尺的浪。潮是船通向远方的桥,是娘牵挂远方的栈道。
自十九岁跟随爹来到仙草潭,娘的足迹再也没有离开过仙草潭,她一生的世界就是仙草潭,是仙草潭周围方圆不足三里地的一根草茎、一片滩涂和一痕潮水。而潮的西边就是相望的磨心山,是隐约的普陀山,和遥远得望不到影儿的大陆。
仙草潭是娘一生的落脚点,是她一生的世界。这个世界有着她的男人,三个孩子,一个家。
此刻,娘走到篱笆墙的门边,用她惯常的姿势张望天空,眼中涌起一种担忧的神色,这一风,男人下船才三天,离返回的日子还有一半的日子——此时此际,你走在哪一个风口浪尖上!今夜,你能不能到达我滚烫的心窝?
云越积越厚,潮越涌越高。仙草潭的洋面越来越激荡。
潮是从东面涌过来的,涌向岱衢洋,铺向仙草潭。岱衢洋是大黄鱼的故乡,这个时节,大黄鱼会在船舷边咕咕歌唱。娘所牵挂的人就在岱衢洋东南的海面上落锚,一张帆,一只舵,一生行走在海潮上,他扯着那张浆黄色的帆篷,用并不粗壮的手臂,拉扯着一个家,将一个个苦难的日子雕刻成一个个希望的岁月。
海潮一片浑浊,在娘的记忆里,仙草潭的潮一年里只有几天是清澈的,就像生活,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只有几天是没有记挂的日子。潮起的日子,娘总是站在那个山岬口上张望,张望那一叶熟悉的帆船归航。
在这样的盼望中,娘的发丝从光滑柔亮变得粗糙枯黄,脸也从红润鲜亮变得斑驳暗旧,写满了纵横交结的沟壑与沧桑。
起潮了。
风还是那个风,潮还是那个潮。只是换了岁月,换了河流。
娘早已经是皱纹满地,额头上、眼角边荆条纵横。她不能不离开仙草潭,走的时候一步三回头。都说孔雀东南飞,今天,娘不为爱情是为了家园,那家园里留下了她一生残缺的梦。
娘徘徊在新的圈住地,她开始了新的行走与等待。她身着那件青色的大衣襟服,行走在渔村的港湾里。海风吹动着她的发额,吹动她的衣襟,鼓荡起来。我看见她的手,瘦削若无骨,十指粗钝如铁。
此刻,中午的阳光照在她的身上,也渗透到她的身体里。她的面前,老屋早已瓦解朽腐,篱笆不在,那扇老旧得吱吱作响的门扉早已不在,连草粒的骨骼也不见了。通往高鳌山顶的石子路也已经融入青色的天际。满地都是钢铁,连声音都充塞着铁的骨质。眼前连绵的厂房,如同仙草潭的潮,铺展在她昏浊的眼瞳里。那个现代化的船舶修造企业如大山一般矗立,直逼她的视野。
娘知道,她再也不可能踏进仙草潭的潮,甚至连名字都遗落在永不停息的潮中。她所有的岁月都已经在金海湾的崛起中风化,并雕刻成一个人的记忆;在记忆中,她抱着她所有的爱情走向死亡。那爱情现在已经开苞结果,为金海湾金光四射的钢花挥动着焊枪。
娘走在曾经的仙草潭上,阳光在金海湾的楼房顶上游走,飞扬的尘土,轰鸣的机车,飞溅的焊花,不经意地在仙草潭上空回荡。娘用陌生的目光轻轻地翻阅它们,目光中露出忧伤还是欣喜?熟悉的海潮已经像鸟一样飞去,遗落在时间的风中。
仙草潭的潮已经不属于她,属于她的只有曾经的守望,还有被岁月浸泡的烟尘和波涛。一径流年,随着她生命远去的是她的寂寞和守望,崛起的是一座座龙门吊,和一座座连接未来的群岛大桥。
海潮翻涌着一轮又一轮时光,将时光打磨得斑驳而苍老,仙草潭也将从海潮声中消逝,成为过去,成为不可回望的历史。但她知道自己必须走进仙草潭,走进金海湾——金海湾是她孩子们未来的家园。她知道前方仍会有黑暗,而黑暗的前头一定会有灯火,会有光。
她走着,青色的大衣襟在海潮的鼓荡下猎猎飘动,恰似一对飘飞的翅膀。
我站在大桥上眺望
文/许成国(浙江岱山)
我站在大桥上眺望,眺望这激荡的群岛。
桥下,洪波奔涌浩荡;桥上,车轮滚滚如潮。远处的山岛如翠绿的荷蕖朵朵。朝霞一抹,从黛色的山冈上泼墨而下,将海潮涂抹得一片金光。岸边,一座座龙门吊巍然矗立,将未来的海港城市吊装。
岛屿与岛屿从此牵手,天女撒落的花朵串成了建设者胸前一枚骄傲的勋章。一根根钢索挽起坚强的手,将半岛明天的宏图勾画。
我站在大桥上眺望,眺望这千古的群岛。
这里曾经是千年的荒原,荒原上回荡着海潮寂寞的波涛,波涛里飞扬着母亲干枯的眼泪,鸥鸟呜咽的回声,还有先民佝偻的背影。
马岙碎落的瓦罐和陶片上,我的先祖曾经漂洋过海,扁舟一叶,从河姆渡出发,在海湾的沙滩上燃起第一堆牧鱼耕海的篝火。
双屿港的潮声里,我的祖先曾经扯起一面浆黄色的风帆,把精致的瓷器、翠绿的茶叶、精美的丝绸运往海外,开辟了一条走向文化交流与文明对话的“海上丝绸之路”。
千古一曲多忧伤。专制的帝国曾经三次张榜禁海的诏告,但一个充满活力和张力的民族终究要走向开放。开放是一种心胸,一种自信和希望。
我站在大桥上眺望,眺望这开放的群岛。
阳光已然灿烂,八九点钟的群岛一片碎金般的光芒。航船鸣响汽笛,出海的行囊里充满了远行的豪气。
这是一个百年的梦想,一个千年的跨越。从群岛走到半岛,从偏居一隅走向四海邻邦,时间在手上把握,空间融为一体;那是一个春天的故事,是新时代热切的盼望。
千年的群岛得以重生,百年的群岛让世界侧目惊叹。没有千年的守望,哪有今天的重逢?没有百年的探索,哪有今天的连岛大桥?是思想解放的犁铧耕耘了群岛的千里碧波,是改革开放的宏大乐章铺展起一个蔚蓝色的梦。
葛云飞的宝剑曾经在这里横眉出鞘,竹山门的炮声犹在耳旁。抵御列强的侮辱,精神不死,民族复兴更紧要的是一种创造,创造一种和谐的制度活力,一种雍容自信的内在气质。吸纳人类文明发展的丰富营养,是一个走向复兴的民族必由选择。
文明不是封闭,不是禁锢,而是一种跨越水火的视野,一种包容异见的气度。那是海纳百川的气度,是新世纪的舟山面向世界的眼光。
我站在大桥上眺望,眺望这热血铸就的群岛。
天风浩荡,鼓荡起我内心激越的心潮。耳边回响起过去的灾难和风暴,更有明天大桥时代的交响乐章。
山高水长,我掬一腔青春的热泪;清风明月,我捧一杯祝福未来的浓浓烈酒。我的脚下是一片萌发希望的热土,我的面前是一条通达未来的康庄大道。
我的灵魂早已溶进这一块土地,连同我的眼泪和思考。在这一块土地上,我把知识交予波涛一起激荡,将青春交予大桥一起舞蹈。
曾经,你为我遮风挡雨;如今,我与你生死相依,不可分割。
我是你万顷波涛中的浪花一朵,是万千热血青年中的平凡一个。让我的热血点亮夜晚点点的星辰吧,今天我以诗为心,把梦想书写在纸上;明天,我将再一次把复兴的史册雕刻在人心铸就的丰碑上。
秀山观日出
文/许成国
一倒在床上,心就似放下一块石头,每根筋骨似乎找到了喘息的毛孔,将连日来的倦意都释放出来,耳边也似乎隐隐听到骨骼间松脱的声音。再凝神一听,却是窗外海浪冲刷沙滩的声音,沙,沙,沙,舒缓而悠长。
好久没有这样松弛了。窗外就是沙滩,金子一般的肌肤,银环一般的脸,绕在岛的岸边;窗外就是海,铺展着,绵延着,如一幅无际的绸缎,视线里,那波浪的褶皱越走越远,越走越平,一直走到海天相接处。
这是被称作金海岸的地方,坐北面南,三面临海,月牙形的沙滩恰是情人弯弯的眉月,那眉月里荡漾着动人的波光。四周看不到民居,民居被迁走了,剩下的就是沙滩、海潮,就是波浪、阳光,就是无以伦比的静谧与安宁。
海潮里,一列岸礁嶙峋而立,棕褐色的身影在海潮上勾勒出坚硬的峥嵘,那峥嵘却在海潮中显出淡定无比,无所欲求。山岛静默在后,各色杂树在细密的雨帘中繁荣着枝枝叶叶,似乎在空气里氤氲着一些什么,远远看去,水墨一般。山很安静,海也很安静,张望四周,寂无人影。时间凝固一般。
这是十月的一天,中秋已过,雨还是带着一丝凉意。我经不住困倦,在朦胧中沉沉睡去。
睁眼已是六点了。天色蒙蒙,从落地窗望出去,岛屿像是刚从云海中钻出来,带着一层云雾,淡淡的,而山冈雾霭重重,看不清树,看不清草。海涛声却从山脚下传过来,隐隐的,长长的。海天相接处,云雾恰如落笔酣畅的水墨,化不开的样子,堆积着,晕染着。
天色光亮了起来,大海远处的云朵也绚烂起来,透出玫瑰色的光晕,而云朵最外层却仍是灰黑。太阳露出脸儿,起先很快,殷红殷红的,如一团火焰,却没有光。不一会儿,整个身子就钻出海面,彤红彤红的,恰如一个火球,却仍没有光。不一会儿,那火球的颜色越来越淡,光线却越来越强烈,从彤红变为艳红,从艳红变为深红,从深红变为桔红。这个时候,霞光也如万道银针,照临在房间的落地窗上。
太阳还在上升,天开始大亮,岛屿的轮廓鲜明起来,岸是岸,潮归潮,杂树青郁,绿草葱茂。远处东面一长排别墅藤壶似的,矗立于山岛的光影边上,坚硬如礁。而岸礁嶙峋如剑,在海潮的光影中沉浮。
那只是美丽的一瞬间,也就是那么十分钟,你所看到的太阳,其实只是一个远远的圆圆的火球,那阳光也只是来自无数恒星中的一抹光芒。令人喜悦的是,我沐浴的虽不是整个阳光,却是第一缕七彩的光。
当阳光透过白纱渗入你的房间,那房间的阳光便属于你的了。
此时,外面沙滩上的潮声也喧闹起来,哗,哗,哗……
武夷山随记
文/许成国
几乎没有特别的惊喜,从码头上了渡轮,海潮便带着我们向着武夷山进发。阳光很是和暖,天空沁着湛蓝的亮色,海也波动着如湖一般的涟漪。从舷窗看出去,偶见与海天相接处有岛屿耸起。车上沥港,过册子,越金塘,视野里的海都平静极了,没了波痕,海水也不浑浊,清蓝如玉,我的内心平添了一丝悦目的爽心来。
午时从车上下来,才知道外面热得不行,阳光在空气中翻腾发酵,地面如蒸笼,风没了踪影,满世界只有热浪,一阵紧似一阵,将人包裹起来。若在阳光下站上那么半小时,一定是晕在那儿了。这样的天气,在外作业的人们该是何等煎熬。
半路上车子忽停下了,正疑惑间,原来是发动机的水箱水开了,滚得不行。说是天气热,车速又高,将散热器塞住了。不禁有些担心。驾驶员拎了一箱纯净水来,说是用于降温。就这样大约是走一程停一停,喘一喘气,二小时的路途整整开了四个多。这有老的有小的,万一真出了安全事故那可不是闹着玩的。大家纷纷要求明天的车子换一辆。
车到金华,五点半左右,天色却是暗沉下来。从车窗向外望去,昏暝中街上树枝枯叶飘摇如飞——风大了。
风大了。刚刚在望江宾馆安顿下,就见窗外有雨水瓢泼而下。不禁欣喜。打开窗子,更见外面风雨一片,雨帘从天上直挂下来,在风中扭成一道帐幔,而雷声不时从远处滚过。再看看,却见南边云层间露出瓦蓝的天来。我知道,这疾风骤雨的,只是一阵子了。
从浙江进入福建,觉得两地的发展有较大的差距。浙江地界不时闪现三四层高的楼房,给人以富足之感,而福建地界,房屋低矮陈旧,灰头垢面的,散落于山间,窘迫得很。同处大山深处,只隔了几重山,贫富相差也大矣。
昨日是二点半才到武夷山,略作休息,便去了大红袍景区。景区是一条悠长的深谷,两边是峭立的石崖,高高的,堆积在那儿,把天空挤成了一条长长的道。一条溪流沿谷而行,山道边不时有茶树闪现。当是著名的“大红袍”了。
却不是。那大红袍在景区的最深处,幽谷的尽头,峭立的崖上刻着“大红袍”三字,楷体,看上去很是端正,也不张目,那尺寸极是得了茶的真韵,清雅脱俗,不落尘世。右旁便是四株茶树,既不蓊郁,又不葱茏。导游说,那就是赫赫有名的大红袍母树,五百多年了,还在,还是那个根系,那个枝叶。只是现今这品种在武夷山已培植4万亩了,成为武夷山最为著名的特产,一个著名的茶叶品牌。
武夷山属丹霞地貌,亿万年了就静默在那里。幽谷深处,有溪流相伴,绿草相伴,朝露相伴。阳光从空中斜射下来,在山谷间幻成光晕,将树啊草啊映得斑驳杂陈。大红袍原是得了这山谷万年千年的精气,这山涧的灵气,这山雾的仙气,才有了这尘世间的香茗绝品。这是大自然给予人间的馈赠。
游客摩肩接踵,黄发垂髫,背囊提携的。我正与旅伴们说话,听得旁边一有人问道:“你是宁波人?”却见是一个中年男子,说是自己的姆妈也是舟山人,阿爹是知青,现在自己在上海工作。他乡遇乡音,也是一件极难得的事。
在“鲤鱼山庄”吃了晚饭,下车便踏进商铺。一进商铺,就见各式包装的“大红袍”,杂陈于柜上,林林总总的不下百种。可见当地政府在大红袍这一品牌上是下了一番心血,做足了一番功夫。
去武夷山,印象最好最深刻的是漂流。
原以为漂流是坐在救生筏上,自己划桨的那种,却原来是坐在竹筏子上,有专业的筏工给你撑着。我们那一筏,船头的筏工刚好还是个女的,似乎隐隐中多了一点什么,比如会像刘三姐那样唱山歌,会像电影中山里妹那样活泼俏皮,可其实,从头到尾,这样的场景其实只是我的臆想。
尽管似乎有这样的遗憾,但一路漂来我还是惊奇于九曲溪的漂流,为那山,为那水,为九曲溪两岸所呈现的迷人风景所吸引,所沉浸,所陶醉。
筏子顺着水流而行。溪水两岸,山是一幅画,一幅流动的画;天空中的云也是一幅画,轻轻柔柔的,飘飘悠悠的。缓缓的,一页翻过去;缓缓的,又一页翻过来。远远的,那个山像是大顶盖子,慢慢地近了,却是一道顶天立地的峰峦;远远的,那个峰峦一柱中天,慢慢地近了,却是一堵山崖的突兀处。我翻看一道风景,翻阅的却是武夷山亿万年的地质史;我望见的是武夷山粗砺的山岩,触摸到的是武夷山亿万年瑰伟的丹霞变迁。
太阳就在头顶,热辣辣的,而我的脚下是澄清的水。竹筏子在平缓的水流中行进,水在动,筏子也在动,两岸的风景也在动,我的心也开始舒落起来。在山溪中漂流,这样的旅行于我似乎一直是一种期待,但此刻竟是那样平静。
溪水澄蓝如天,温润如一潭流动的玉。这一潭里,涟漪轻漾,竹篙浅点;那一溪里,水是一首激越的歌,叮叮淙淙,一路欢奔,大有“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的诗意。半道上,我索性脱了凉鞋,将双脚浸于水中,那温润、细腻的凉意直沁入心肺,不由暗暗责怪自己这样羁绊自己:面对这样的山水,你的内心还有什么牵挂不能放下的?
一溪山水半溪景,还有半溪在心境。九曲溪的风景全在于山与水的回环之中,如电影一样,一个镜头一个画面,一个画面一个镜头。放眼望去,前面是一堵山崖,那涧溪似乎到了尽头。可筏到尽头,却“峰回路转”,豁然开朗,又是无限风光,正是陆游所说的“柳暗花明又一村”的情景,这样的意境给人以浓浓的诗性和诗情,还有跳动的灵感和想象的激情。
(许成国,出生于浙江省衢山岛,普陀山文化研究会会员;中国徐福研究会员,岱山县徐福研究会副秘书长;舟山市茶文化研究会会员;浙江省作协会员,浙江省岱山县作家协会副主席。著有散文集《追你到海角天涯》、《摩挲群岛》等)
联系地址:浙江省岱山县教育发展研究中心。
电话:0580—4486311,手机:13967236068。
邮编:316200,电子信箱:zjxuchg2005@163.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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