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走山水之间
行走山水之间
付世女
一孔生命的窗口
在永康方岩,最震撼我的,不是那植根于丹霞地貌的山水奇葩,也不是那构筑在天然石洞中的五峰书院,而是那些树群。
当我和戴聊着千人坑的悲壮与那跳跃在树上的松鼠下山时,那些树便毫无征兆地撞入了我的视线。整片树林的树是如此的齐整,大海碗口粗的树干没有什么枝杈,一径向上伸展,逐渐变细,在最顶端才生长出枝叶。阳光透过叶的缝隙在树下闪烁成点点斑驳的影子,仿佛每一片绿叶上都有一个新的生命在颤动似的。是的,它们是有生命的,为了那头顶上的一寸生命之光,每棵树都竭尽所能地向上生长着,彼此相互对峙又互相偎依,谁也不比谁高,谁也不比谁粗。虽说物竞天择,而它们的竞争似乎是良性的。
近处,隐匿在暗处的或是藏在片片落叶下几段棕褐色的树根裸露着,扭曲出一个弧度重又扎入土下,形成一个小小的环扣住了大地。同行的朋友说,树有多高,根就有多长。望着这密集的参天大树,如果根也这么长的话,它们或许是互相穿插在一起,彼此互相照应却谁也不敢懈怠,较着劲地汲取泥土里的养分。这一切又是怎么做到的呢?我百思不得其解。如果可以,我真的很想将这片树林的土层拨开,去看看那些虬劲的树根,这些树根会不会最终连结在一起呢?如果能跳上树的顶端,我相信上面一定是一马绿川,然后,我就可以和那些树叶一起透过那一孔生命的窗口,看天外云卷云舒。
历经岁月的舞者
花溪沿岸的半山坡上有不少泥坯房、石头房,间或有木结构的老屋,墙面因着岁月的侵蚀有些剥落,颇显颓败,无不让人忧心,要是再无人修缮,若干年后,它们终将彤塌消逝。一些木柴堆在房屋的角落,那房脊墙角随风招摇着的狗尾巴草,更给古朴的山村凭添了几分沧桑和落寞。老屋的窗是木质的,关得严严实实,我的目光被阻挡在了窗外,凝神处,我却似乎触摸到了窗内岁月起伏的呼吸和时光轮回的律动,又仿佛俯身过去就能听到一段陈年往事。蓦地,就在那老屋的尽头飘起一缕乳白色的炊烟,而后又飘起几缕,袅袅娜娜、丝丝缕缕,而后扶摇直上消散在天际,它们是一群站在屋顶上的舞者,带着岁月的印痕跳跃在历史生痛的边缘。我读不懂那些动作的含义,可我知道,那含义对于生命,对于灵魂的重要,自古以来就那么重要。
屋前的溪岸到处挂着或摆着布藤衩鞋,或红黄组合,或黑白相间,花花绿绿,琳琅满目,蔚成了花溪的一道靓丽风景线。编衩鞋的老奶奶,坐在时光的一隅,拿着五彩的布藤双手翻飞,如梳理自己的长发般很快便将一只衩鞋放在了身旁的竹筐里,一段历史的手指抚摸过的纹路,一把秦时的月光照过的泥土,一种汉时的风吹过的声音便都融入到了衩鞋中。走过岁月的老人微笑着,看布藤跳出神奇的舞韵,变为千里平板溪上流动的音符。
流淌亿年的花溪
沿着临溪而建的迂回走廊和石径小路,我们一行人遍寻着传说中的浙五味,惊呼着只知名的车前子、百合等药草,甚至相互招呼着随手采下溪岸、山脚的桑葚、金银花,浑然忘了该清洗一下便第一时间送进了嘴里,品味着纯天然的山的味道。
到平板长溪的路不短,可却没有一个游客会嫌长。空气中若有似无的清香淡淡的游走穿行在我们每个人的脸庞,发丝,指尖。时而看垂钓者怡然钓于深潭,惊叹“水至清也有鱼”的神奇;时而在“斤丝潭”瀑布前研读风流才子唐伯虎的真迹,推敲这“丝”字反写的深意;时而到小瀑倾泻处弯腰掬一捧清泉于手心,闲适之情使人不觉间忘了尘世的种种烦忧,疑似进入了陶渊明笔下的桃花源。难怪古人都爱归园隐居,“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
转过几道弯,那千米平板长溪便呈现在了眼前,平整如削的石质河床,清澈晶莹溪水从远方悠悠而来,又从这里悠悠而去。我迫不及待地穿上租来的红色衩鞋,淌进了花溪,沁凉的溪水明亮而清透,凉丝丝地滑过我的脚踝,我的静脉,带着暗蓝色的时光静静地向前流去。磐安的警兵主席告诉我们,这奇景是一亿年前火山岩浆喷发后熔就而成的。望着裸露的赭色砥石,我试图用脚阅读一条溪的亿年过往,试着触摸一次不平静的呼吸,经历一场令人眩晕的溯源而上,无形中似有一股来自于炼狱的力量,冲刷、激荡于胸中。轻轻掬起一捧,晶莹中润着深深浅浅的绿意,用力向上抛去,那随风飞舞的水花,一颗颗舞动在眼前又飞飞扬扬地散落到了溪水里,沿着山的脊背,绿意葱茏地向大盘山脉方向流淌,直到目光无法抵达。途中,有一段几十米长的水泥紫藤架,两旁挂着秋千,坐在上面轻轻荡起,一面被流水擦拭亿年的明镜,映照着我们轻盈的身影,一种美好的心情,便触摸到了花溪温暖的心脏。
花溪没有花,而空气中却弥散着若有若无的花香,淡淡的,无处寻觅芳踪,可是我们都知道,花溪是真的有花的,那花是渗透在石头里的,是融入溪水里的,是留存在每个旅人心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