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群岛散文

岛上的樟树

                                                    岛上的樟树
 
                                                       吴常良
 
清明节后,满城的樟树老叶换新。
春风绵软,春雨如酥。脱落的樟叶铺展在街道上,到处都是。车道,人行道,草坪,水沟,躺满了枣红色的叶子,车轮辗过,风儿吹过,满地乱滚。浸过雨水的叶子更显红亮,艳丽之极。弯下腰来,捡起几枚带回家,将它们夹在书中,那是最好的书签了。
一周后,老叶掉得差不多,新抽的同样是枣红色的嫩叶开始泛青,叶片间长出嫩绿的花序来,又小又多。不久,黄绿色小花朵绽开,夏天就要到了。
其实,樟树的叶子并不只在春天更换,一年四季都有的,只是其它季节量少。鲜红的叶子落在地上的时候,有嫩叶在枝头生长。老去与新生同时发生,常绿树木皆如此,只有时时更新,才能保持长青,这也许就是它们在世上的意义。
舟山人喜欢种植樟树,以至于舟山市的市树都是樟树。在舟山的任何一座岛上,任何一个村岙,要问最古老的树是什么树,樟树占很大比例。要是有人寻根究底,问这是为什么,大概没有人说得清。
我也喜欢樟树。这大概与我的生活环境有些关系。
在我的老家,老屋后是一个菜园子。菜园子的东边是一道矮墙,矮墙边种着的就是一排樟树,大概有五六棵。年少的时候,常常爬上右边第二棵,骑坐在斜出的旁枝上,背靠着成人腿粗细的主干,看书,打瞌睡。一坐就是一下午,非要等母亲叫我才下来。
上世纪八十年代初,拆老屋建新房,新房子向后退了几米,菜园子没了,连带着屋后的一棵大李树,及这五六棵樟树,都砍了。那时我读高中,住校,一星期回家一次。等周末回到家中,樟树早躺到在地上,锯成了几段。母亲说,等你们兄妹几个将来结婚,就用这樟树打几口樟木箱给你们。我想,这样也好,就当是樟树还能陪着我吧。
转眼到了参加工作。刚到位于在半山腰的单位,惊喜地发现,院子里满眼是高大的樟树,一、二、三……竟有七八棵之多。连大门口边上,也有一棵,只一人多高,枝条伸展着,仿佛在迎接我似的。我似乎有点受宠若惊的感觉。
单位的樟树,就要比我家的粗壮多了。东边的几棵整齐地排列着,树冠挨着树冠,遮天蔽日的,夏日里,坐在树下的矮墙上,看书聊天,喝酒吹牛,是最爽快的事。
十年相伴,一朝离去。单位搬到了街上新建的高楼里。不承想,新楼所在的街道边,种的也是樟树。如今二十几年过去,樟树长成两三层楼高,把整条街遮成林荫大道。
其实,早先的县城,种行道树并不是樟树而是梧桐,与上海、杭州等大城市一样的树种。那是一个时代的印记。在江南的城市中,到处都留下这种印记,就连这小小的海岛县城都不例外。
小县城向四周拓展,城区逐渐扩大,道路延伸中,行道树换成了樟树。这个县城印记的更换是这么的不动声色。是深思熟虑后的决定,还是漫不经心的随意而为呢?
海岛有好多上百年的樟树,散落在小村小岙中,相伴着乡人繁衍生息,也见证着人世间的悲欢离合与爱恨情仇。如今,许多村岙人去屋空,只余樟树立在绵绵的海风里,簌簌中,似有无限的感慨散逸在空中。
我在舟山见过的樟树,最有名的应该是普陀山上的樟树了。我怀疑,成为舟山市树,应有它们的功劳。据记载,普陀山上共有稀有珍贵古树名木66种,共1329株。而树龄在百年以上的樟树普有近百株,其中普慧庵门前岿然屹立的一株巨樟,有七八层楼高,干围粗达8米,枝叶茂盛,浓荫蔽天,犹如一朵遮天盖地的绿色蘑菇云,被称为普陀山“千年古樟”。有一年,这棵千年古樟,贴上大红“缘”字,挂上彩球,来自全国各地26对新人,由千年古樟为证婚人,结成良缘。
这一棵古樟树,自然成了游人红纷至的所谓“网红打卡点”。
其实,不但如今,民国时就吸引人们前往瞻仰。大作家朱自清就是其中一位。
1929年11月,朱自清结发妻子武钟谦因病去世,1930年秋天,昆曲大家溥西园将自己的弟子陈竹隐介绍给朱自清,1932年8月,两人在上海成亲。随后,朱自清偕新婚妻子来普陀山度蜜月,期间,就去过普慧庵,并在庵前樟树下与众亲友合影留念。
我也不能免俗,那年去普陀山游玩,特意去了趟普慧庵,远远看到它立在低矮的庵前,庇护着这座古刹,近前一看,满树枝干遒劲,苔藓类、蕨类、种子类植物依附其上,使樟树粗大的树枝变得苍翠,越显出无限风姿来。
千年古樟树下,或肃立,或静坐,合眼冥想中,你会忘了樟树与自身的存在,又似乎哪儿都有一棵樟树,一个你。人说“机缘巧合”,佛说一叶一菩提,可要如何才能参透个中真味,也许要用尽一生的时光。
我家屋后的露台,被妻子打造成了个小花圃,种了些山茶、海棠、樱桃、月季、金柑,还有一盆睡莲。花开时节,姹紫嫣红,煞是好看。某一天步上露台,不经意间,发现一棵矮矮的、细细的树苗长在墙根处,那一点点的泥土,竟然能供它生长成这般模样,在风中轻轻摇晃,似乎与我打起初见的招呼。我俯下身细细地打量,竟是一棵樟树苗。它是怎么来到这儿的?是风把它的种子吹来?还是拜托了鸟儿,请它带了来?我怜惜地将它从地上连带着一点点泥土捧起来,又寻了一只空余的花盆,将它种下去,浇了点水,又在一旁插了根细棍,轻轻地绑上细绳,当作它的依傍。
一天看它一回,亲自浇灌它,看着慢慢它长大,也是一件很不错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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