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子妹
铁子妹
马文静
深夜里,家人睡了,我倒了一杯红酒坐在电脑旁,点燃一支熏香,读书,也写字。
黑暗让我变得更加清醒,安静的氛围令我心情舒缓。
我打开台灯,手指在键盘上飞舞,脑子里的人物交织在一起,演绎着他们的人生。
写作是一条孤独的路,路上只有影子与自己相伴。
尤记得上次这样的心境,是许多年前,我的铁子妹离世之后,我整夜整夜的不想睡觉,就熬着,盼着恍惚时能见到她,跟她说一说我的思念,让她读懂我的心里话。
我是个热闹的人,但我的朋友很少,铁子妹叫佳宁,是我的小学同学。我读小学时成绩很一般,她是班级前三名,她从不嫌我成绩不好,经常和我一起上下学。
铁子妹有先天性心脏病,从来不上体育 课,我正巧也不喜欢运动,每到体育课时就懒在一旁却找借口说陪着她。她也不拆穿我,因为她的“体弱多病”致使她也没什么朋友,我算是其中一个。
读初中时我们又分到一个班级,因为我语文成绩较好,英语提前学完初中课程,我的成绩我从吊车尾追到了班级前五,我们还是一起上下学,聊天的内容从生物课到喜欢的男孩子,情窦初开的年纪她有了小秘密,我也如此,我们经常交换秘密。
那时的我喜欢写日记,关于男生的,关于自己的。她也有日记,我们经常交换日记,那成了我们的友情催化剂,可惜那种交换方式只维持到了初三,她心仪的男孩子有了女朋友,她也将自己的目标从对方身上拉开,改成了要考重点高中,而我因为学会上网,成绩一落千丈,最后只考上了普通高中。
高中时代我们的学校有两公里距离,因为住校,我们只能周末见面。那时她经常来找我,跟我分享她遇到的学习问题,而我则学会写故事,注意力从感情转移到了写故事上,我把她和她的男孩儿的故事写成了连载日记,在她的支持下成为了校园里的“畅销免费故事。”那奠定了我写小说的基础,而她也一直鼓励我说我会成为一个优秀的作家。
她说我是她的星星,有我的陪伴,有我的故事,总会给她许多温暖和力量,那于我而言是一种莫大的鼓舞,于是高中时我开始在网络上写日志,她也开始进入了焦灼的备战考高阶节奏中,我们的生活轨道有了分叉,可多年的陪伴已经成为了一种习惯,所以我写的每一个故事她都会看,也会留言,她经常跟我说,“以后你出书了签的第一本要留给我。”我满口答应,天知道我那会儿根本想不到我日后真的写小说,也不会去奢望出版发行,我们最大爱好就是逛书店和图书馆。
她推荐给我看《何所冬暖,何所夏凉》我说她陷入情情爱爱无法自拔,她却笑我读不懂感情。当然那时候的我还在看《还珠格格》和《简爱》。后来我们考上大学,她在沈阳,我在丹东,隔的距离不算远却只能寒暑假见面,她时常在QQ和人人网给我留言,开头总是“我的星星……”她会给我分享歌词,分享心情,而我一边说她无病呻吟,一边安慰她,再写自己的爱而不得。
时间如白驹过隙,世事如白云苍狗,我们到了大学毕业的年纪,她留在沈阳,我来到天津,她已经恋爱并且选择继续读书,而我成了社畜,她过甜蜜的校园生活,我在大染缸里度日如年。她经常和我视频,我却时常敷衍,那时我也有了自己的小圈子,常常和同事聚会喝酒也吃茶聊天。
每隔一段时间我会打电话给她,聊起彼此的现状,邀请她到天津找我,她感情受伤只肯在电话那边哭,我焦躁无奈恨不得飞过去撕了对方却也没能如愿,现实的生活就像是一张无法挣脱的网,将我们都牢牢地早在罩在其中,我不顾一切地去找她,却没能帮到她。
后来,我们从每周每半月的电话和视频到每月一次的网络留言,她还是学生,我依然社畜,我开始后悔没能继续读书,她开始期盼早日进入社会,我们因为一场电影有了分歧,她生我的气,说我不是让着她的姐姐不能继续做她的星星,我也崩溃说她是不懂我的铁子妹,说星星也在不会发光时变得脆弱自卑。
我阑尾炎做手术躺在家里,她不远千里回来给我惊喜,我哭的时候,她笑着也落泪,我抱着她的时候她却哭着哄我说对不起,那时候的我们特别年轻,经得起任何打击,可以爱错人,可以做错选择,也可以无缘无故地发脾气。
再后来,她也毕业准备参加工作,我们还在两个城市,没有经常见面,但总会在相同的朋友圈评论区里聊天打趣,我们说过结婚时当彼此的伴娘,我还特地为她写了一篇日记。她感动到哭着给我打电话说等我写出成绩的好消息,我信誓旦旦地拍着胸脯说我未来一定会成为作家。
又隔了两个月,我突然接到她家里人的消息,她走了,心脏病复发。我当时和同事在小酒馆吃饭,听到噩耗后哭到失声,到现在不记得是怎么回到家的,只想起那种天崩地裂的感觉,体会到什么是撕心裂肺,原来失去一个人,一个非常非常重要的人是那么的绝望。
然后我整晚整晚睡不着,即便是困了也会爬起来,无数个夜晚哭着喊着说希望她变成游魂来找我,给我个机会让我再好好的跟她聊聊天。
很长一段时间,我每天都在网络上百度,人为什么会活着和人死去那一刻是什么感受,会不会很痛苦。网络上的答案五花八门,却没有一个是我想接受的。
我们添加好友的那个QQ号,在她离开的那一两年成为了禁地,我不准别人提起她,我不相信也不承认她离开了我们,我删掉了别人的关心和问候,只留下我和她的聊天记录,上一次说话还是2013年的8月,她为我什么时候回家,我说还不知道呢。
她离开我11年了,我时常打开过去的QQ自说自话,仿佛她还在似的,跟她讲我的心情,告诉她我结婚了,当了妈妈,我和老公生气了,孩子不听话,甚至工作上的麻烦也会说一说,可惜她再也不能回复我了,但我总觉得她能知道,她知道我在想她,因为她已经成为了我的星星,在离我不远的地方默默地望着我。
酒喝光了,夜还黑着,因为思念的浓烈令我心情不再平静,眼泪悄悄划过,再次打开QQ回复她上一条消息告诉她我快回家了,回家后去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