圆月三次

□周江川
         我家门前很远处，有一条长长的河堤。横亘东西，绵长而又神奇，一眼望不到两头。河堤的那边是一望无际的芦苇和蓝天，在遥远的天际相连成线；河堤的这边是茂密的小树林和杂草、灌木相依，共享苍穹。
         几岁的年龄，我不知道芦苇的尽头就是大海，这条长长的河堤就是黄河的“左臂”，我童年的记忆抛洒的地方就是“黄河入海口——孤岛”。
         父亲说：“川娃，咱们家门前的大堤，我上班的地方也能看见。”
         我好奇地问：“爸爸，如果我沿着大堤走，是不是就能找到你。”
         父亲大笑：“你这娃，可千万、千万不要来找爸爸。爸爸在很远、很远的地方。你太小，走不到的。”
         中原油田最早的时候唤作“东濮油田”，我想可能是因为它在濮阳市的东部，由此得名。父亲从胜利油田调到东濮油田工作，那年我才5岁，弟弟3岁。
         我似乎记不清楚，小时候父亲英俊的面孔具体的影像。照片上，年轻时的父亲手握钢枪，英姿飒爽，威武无比。
         母亲说：“第一次见你爸爸，感觉他还没有照片上的人好看，脸黑黑的，不爱说话，家里也不富裕。要不是看你爸爸勤快，忙里忙外，又是一个当兵的，我才不会要你爸爸呢。或许，就没有你和你弟弟了。”
         我很害怕母亲不要父亲。
         每次父亲回来，看见母亲盯着父亲的眼神都闪闪发光，就像夜空中的星星。母亲眼中除了父亲，就没有我们兄弟俩。我放心了，母亲不会不要父亲。
         月儿弯弯的时候我盼望着月儿圆。
         五岁的“孤岛”夜空“群星璀璨”，仰望“辰宿列张”，在晴朗的夏季，浩瀚星河成为儿时记忆中永不降落的“夜风筝”。“北斗七星”总是让我数了又数，生怕哪一天会少了一颗。
         而月亮，我认为：它是所有星星的父亲。
         月儿圆了两次后，我知道，父亲就快回来了！
         父亲每两个月才会回来一次，我不知道日历是什么，也不知道两个月有多长。母亲说，你看天上的月亮，只要月亮圆了两次，你爸爸就快回来了。
         我家门后有一条小溪，溪水潺潺，清澈见底。小溪宽有三步，深到脚踝。常常见很小的鱼，相互追逐，顺流而下，欢快无比。
         六岁以后，我偶然间在小溪中发现了一个秘密。
         小溪中的水平时定是毫无杂质，清澈见底的。上了小学，我发现每次我中午回家经过它时，小溪水一定会变“浑浊”。而且，非常准时。经过我的多次观察、揣摩，原来每次母亲看见我背着书包的小身影时，她就开始淘米做饭，“浑浊”了小溪的是淘米水。
         细心和思考，能使期盼变得更加美好。
         “浑浊”的小溪水，让我不进家门，就能知道母亲今天做什么饭。通过对小溪水颜色的判断，我发现如果溪水微黄，就是小米饭；微白，是稀饭加馒头；大白，那就是我的父亲大人回来了，母亲在做大米干饭。
         月儿圆两次后，还要等几天。有了小溪水，我可以提前几分钟，知道父亲正坐在家中等我，可以提前几分钟思绪纷飞，想想父亲给我带了什么礼物。
         快八岁的时候，月亮已经圆了两次，到了半圆，父亲还是没有回来。我着急地问母亲：“是不是月亮走错了方向？”
         母亲笑着说：“月亮不会迷路，不会走错方向。等月亮再圆的那一天，你爸爸一定会回来！”
         “八月十五，中秋节，全家团圆。”
         这句话，我是快八岁的时候记住的。
         月亮又一次圆的那天，我吃到了父亲带回来的月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