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群岛诗歌

《中华文学》2022年第1期“舟山群岛诗群诗歌小辑”




舟山群岛地处东海之中,是中国唯一以岛群组成的城市。群岛诗群最初亮相于《诗歌报》“1989中国现代诗集团展示”,后相继在《萌芽》《诗刊》《青年文学》《作品》《诗歌月刊》《诗选刊》《江南诗》《诗潮》《文学港》等杂志集中展示。先后出版了《潮水奏鸣曲——群岛诗群海洋诗选》《岛屿记——群岛诗群海洋诗选》《大海,每天在喂养我们——群岛诗群评论集》等。群岛诗人的创作风格各有差异,但在整体上呈现出海洋诗歌生命意蕴的丰富性与多元性。可以说,海洋诗歌构成了中国新时期诗歌创作的重要一翼,而舟山诗人的海洋诗创作又是其中不可或缺的一环。

 

 

这个黎明是暖和的(外一首)/ 谷频

本名李国平,中国作家协会会员,《群岛文学》主编。著有诗集多部。

 

我想远郊的河流已经解冻

光线正慢慢嵌入我们的睡眠

这是奔跑的时刻,时间之外的景象

如墙上的老式挂钟越来越成熟

黎明如一道幕布蘸满了黑白

我站在摩星岭上俯瞰整个岛屿

海风扑打脸面还夹杂海豚的气味

它使我们的思考充满着雄性

这个时候耳朵是多余的

隔夜的鸟鸣,恋人们的心跳

以及一些石头和露珠间的低语

都会被失忆者保留,这是明亮的开始

那些神秘的灯盏在高处即将全部交出

 

余家村

 

认识长白岛是从余家村的古藤树开始

那些分杈的枝丫仿佛是切入到

大海中粗粝的血管,记得住的乡愁

一下子涌入到了舌尖

在这里,时间是另一种装帧

从更高处张望,灰瓦石墙的村落

就是一幕无法结尾的黑白电影

炊烟的胶片比海水的蒸发更有耐心和持久

 

这里的木门都是虚掩的

繁星,屋舍,暮色下的狗吠

只有秋风秋雨依然穿过狭小的村弄

默念着那些背着土地远走他乡的人

而相隔十海里外的北浦

百日菊的叶子长得比花朵还要着急

其实在抵达之前,我已把秀山郎

全部的信物带上了山冈

而穿着花袄的长白女子

一如我想象中的这般羞涩

她望着我的眼神,如同那身后

无边无际的洋面波浪翻滚

 

 

雾中轮渡 / 李越

本名李松岳,浙江海洋大学教授。著有个人作品集《内心的尺度》《逝去的古典》等

 

雾起了,水手在解缆

在大声咳嗽

灯塔的眼一眨一眨

雾起了,人头攒动

将命运托付于

莫测的灰蓝

雾起了,拨开水藻的漩涡

船小心地叩问

幽暗的航路

是啊,雾起了,一些人蒙头大睡

另一些彻夜不眠,摇晃着

舷窗外寥落的星斗

 

 

夜航船(外一首) / 厉敏

笔名岸岛。著有诗集《汪洋之舟》《穿越动荡的午夜》《心灵的视角》《海山间》等。

 

驶进夜的森林

结伴而行的太阳死了

挽歌四起

每一阵风都似一个哭泣的灵魂

大地缓缓流动

往事不断从船头涌起

埋在泥土里的波浪

不时伸出寒冷的手臂

摸索着昨天的船舷

路越来越长

只听见脚印在树叶里喘息

森林拥挤着跟在身后

路只能在前方

耳朵贴着甲板

听游鱼远去的歌声

脑子空旷得像一片天空

 

让波浪穿透我的身体

 

宁静生活中,身体早成了

避风的港湾

情感徘徊着,收拢了翅膀

杂念胡乱堆放着,任其腐烂

身边的海已成日常的摆设

涛声悬挂在梦境的边缘

我蜷缩在体内,想象一场风暴

让波浪穿透我的身体

吹卷幽暗的房舍和岁月

让海浪和诗篇掀起我内心的

动荡不羁。这是一场归人的等候

现在海风已经长大

春潮也正在舒展其年轻的翅膀

来吧,狂傲的马蹄扬起来

波浪像刀一样掠过胸膛和灵魂

 

 

上万只海鸟 /姚碧波

中国作家协会会员。著有诗集《语言和水鱼》《鱼的独白》《群岛之上》《日常片段》等。

    

猛然间,上万只海鸟一起掠过低低的山冈

在岛屿的上空盘旋着,又向着海面飞舞着而去

轻盈,自如,无数张开的翅膀,抖动着金色的阳光

 

海鸥、白鹭,栖息在悬崖峭壁、树枝和灌木丛中

密密麻麻的,将褐色和青翠点缀成一片白色

小小的海鸟张开翅膀,向着天空,在无数次地练习飞翔

 

灰鳖洋上的五峙山,七座无人岛屿像七星散落

那是鸟的天堂,那是我梦见的大海、岛屿

以及没有伪装的不带面具的无数海鸟

 

在这里,我的视线始终追不上一只飞翔的海鸟

一群又一群的海鸟,从我的头顶飞过

它们的叫声是如此有力,像是要把涛声给淹没了

   

季节的深处,最终的归宿会成为

海鸟飞越的方向,哪怕在茫茫的归途中

留尽最后一滴血,也要带着梦想

 

 

深夜我穿过花鸟岛渔村 / 林明忠

笔名厚来,浙江省作协会员,作品见于《诗刊》《江南诗》等,出版诗集《海的比喻》。

 

路灯忙着捡地上的人影

并且,告诉遥远的另一盏灯光

 

想象听到了海浪声,夜就会跑远了

 

早睡,是岛上人理解的夜生活,另一层含义

像我穿过的睡窝一样古老,繁衍生息

 

因为陌生,也就不存在

与记忆相对应的恐惧,我不需要惯用歌声

来压一压步频,反而

膨胀的私欲,占领了一座岛的前沿

 

这个岛白天被涂得像船,老是让人

觉得一户人家有客人要来

此刻,我不知道该敲哪一家的院落

 

 

蚂蚁岛上的夜与日 / 啊呜

1982年生,著有诗集《反复播放的夏天》《万物清癯》等。

 

蚂蚁岛的时间是从夜晚开始的

从一波接着一波的海浪中开始

宁静一层一层覆盖到身上

有薄如蝉翼的清凉

 

我站在礁岸上,借助月色观察波纹

观察波纹中水兵的睡影

仿佛年轻都已睡下,都已展露温柔本心

只有我还醒着,只有我还哼着小曲不肯回去

 

在太多沉醉之后,日光才照亮鱼鳞

照亮正被修补的渔网

出海出海,涨起的白帆招来海风

汗水飞洒,是鸣叫的海鸥

 

捕来的鱼虾,每一筐都用来照亮日月和星辰

当天上、地上都闪烁着光芒的时候

我正顺着石板路,走入樟树林的深处

倾听一小片青苔的低唱

 

 

怀念前岸盐场/徐嘉和

浙江省作协会员,著有诗集《心底的涛声》《望潮花》。

 

我的祖先们开门便见大海

常见恶浪滔天

他们用愚公移山的精神

用榔头锤子石头一步步逼退

大海的触角

 

沿海修筑的海塘被海冲垮又筑起

海上长城慢慢成为海的紧箍咒

前岸盐场迎海风而生

我来到这个尘世便日日目睹

祖父母和父母亲日出赴盐滩

日落如倦鸟回家

 

儿时我们白天沿着盐滩的小径奔跑

头顶着白晃晃的阳光

盐粒慢慢在我们的笑声里

从盐卤里如一条条小蝌蚪游出

一担担盐堆积成如小山的盐坨

我们爬上滑下享受着滑滑梯的快感

 

是那些咸而鲜美的盐

日复一日滋养着我的血管

让我一生的血液都注入了盐的纯净和坚强

祖先们的勤劳被一粒粒盐验证

前岸盐场恍如南柯一梦一晃而逝

被水泥钢筋道路如饿狼侵蚀

我的怀念只是一张老旧的黑白照片

 

数百年的时光足以打碎所谓的坚固与韧性

脚下的碾子岗墩依然是我熟悉的家园

祖先还在山坡上遥望摇摇欲坠的老屋

 

 

夕阳下的塔湾金沙 / 缪佳祎

女,舟山人,70后,浙江省作家协会会员。著有诗集《时光的河流》、旅行随笔集《有光且暖,万物美好》。

 

阳光正慢慢退却

绯色云霞交织成天边最后一张纹锦

塔湾金沙的黄昏,有着油画般的腔调

 

满地的黄金菊,拉近秋天的距离

蹲下来,和花朵一起仰望天空

它们在风中摇摇摆摆,忘记尘埃

 

碧云天,黄花地

古人的意境贯穿今世的想象

请务必在萧瑟笼罩前,抓取光明

 

 

海及其他 / 吴常良

舟山市作协会员。诗作散见于《青年文学》《诗歌月刊》《诗选刊》等。

 

我坐着的时候,海还在远处

我迈出一小步,海已在身边

我看见一层层海浪

被礁石撞得粉碎

发出的声响

令停泊的渔船

睁圆了眼

 

远道而来的大陆之人

在海边一边玩耍

一边捡拾一簇簇浪花

而那些孩子

向海中投出一颗颗石子

 

我是注定要出海的人

看过了风的走向

再把手伸入海水中

望着指缝中流走的海水

我叹了一口气

何时才能把海水融入身体

成为血液的一部分

何时有潮声在体内回响

假如在礁石上站立千年

成为礁石的一部分

那也值得去做

 

 

当确定这是史诗的方式 / 白峰

男,1970年出生,嵊泗列岛人,浙江省作家协会会员。

 

当确定这是史诗的方式

我依靠着船身

支撑骨骼的是船的骨骼

推动起落的是钢铁的起落

 

我不敢确定,大海的行进方式

需要钢铁与之碰撞

但我确定千百次肌肤相亲

与之融化,与之荡然无存的哀伤

 

海风在轻揭一层层面具

每一张重新裸露的脸

在世界的角角落落靠拢过来

在海鸟的鼓动下舞蹈

 

我目视空洞的前方

亘古的风压过来

附和着节拍像原始的猎具

我依然认为,这是史诗的存在

 

 

我见过的落日 / 郭海斌

浙江嵊泗人,浙江省作协会员,诗作散见于各报刊。

 

十三岁,第一次摇橹

外公的小舢板

在落日的海面打转

因为害怕 没有方向

红色的海水

像小人书上的敌人

冲刷着灵魂的关隘

而我们又是那么喜爱红色

红色的海水

扑打在身上

多像我想要的那件衣服

而且,我知道

红色是高贵和幸福的

像姐姐出嫁时的凝重

我多么希望永远拥有这高贵的一身

好让岁月的漩涡

不再缠绕

也不会是归去的梦魇

 

 

花鸟岛 / 幼子

 本名王幼海,浙江省作家协会会员,著有诗集《陷入旧时光》。

 

清晨,我们又爬上山坡

紫云英正点缀着近处的图景

而天空以粉末的形状,将一架绵软的云梯

倒挂在岛的边缘,仿佛在放归囚困已久的人群

 

然而,岛,一直退回在某处

像有时我们所经历的憋屈

像一只巨大的蜗牛,始终保持着不变的阴郁

它从不需要你我的粉饰

带着自身的秩序与形状,在暗处无尽地生长

将我们的到来一一忽略

就像我们需要飞翔、寻找,在它的身上

可它从来没有一对你我所需要的翅膀

 

我们都有着某种局限,也曾以贫瘠为由

反复地离别,反复地播撒自身的狭隘与偏执

岛,一直与你保持着距离

如一个颓败已久的乡野老人,孤独地

迎来又送走,每一个无边无际的清晨

 

 

年年有余 / 林红梅

女,舟山群岛人。作品散见于各报刊。

 

我比你更希望我是静止的

那么浅的光源

还是照出了

我的侧面

期冀暗黑图像的隐匿

有许多的掩面而来

却在轻微的呼吸中

泄露踪迹

 

我们各自是游刃

无余的鱼

为日渐干涸的海

为清瘦深远的季节

 

 

在昏昏欲睡的黄昏拆封一本新书 /是枝

本名邵蓓蓓,浙江岱山人。浙江省作协会员,浙江省第六批文学新荷。

 

一个白日就要掉下去了

它会落在哪里

用抚过苹果橘子香蕉

木瓜的手指

撕开一本新书塑封

一段业已写成的故事

就要漏出来

我拿不准

它会落在哪里

但也许它是风

我拿不准自己会落到哪里

它斜斜地吹

我斜斜地荡

它不吹

我无处可荡

不是所有事物都能

凭风而荡

 

 

春天 / 李慧英

新疆作协会员。诗歌、散文作品散发于《西部》《飞天》《绿风》等刊物。

 

多大的风都能

从一棵香樟树身上绕过去

春天是这样虚张声势

它拍击手掌发出响亮的声音

它从茶树上抽出暗香

 

迎春花是黄色的

早已习惯了宏大的场面

和山路的陡峭

 

我也有突然而来的微妙情绪

在春天变宽或者变窄

譬如,喜欢一条路上的玉兰花

全部开成白色

喜欢它们长在高处的样子

有羽毛前进的动力

譬如,喜欢看几只鸟

用爪子抓住空中摇晃的电线

就像抓住苍茫

 

我还喜欢,走着走着突然被溪流阻挡

抬头看到瀑布直下。那些水

正在崖壁上一点点磨穿自己

它们有薄弱的环节,有流浪的质感

和人生的漂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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