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群岛诗歌

大荒山文笔 | 舟山群岛诗群 2021-04-21

舟山群岛诗群

 

舟山乃“海中之城”,是我国唯一的群岛地级市。在浙江舟山沈家门码头停泊着一艘“绿眉毛”船,首形如鸟嘴,是鸟船系列中的优秀船型和中国沿海四大著名船型之一。600多年前,它曾随明朝郑和七下西洋,在 “洪涛接天,巨浪如山”的茫茫大海中 “云帆高涨,昼夜星驰,涉彼狂澜,若履通衢”。古书记载,舟山是古代“海上丝绸之路”的重要中转港,是我国古代对外开放港口——明州港通往高丽、日本等国的必经航道。

从遥远的先秦到21世纪,舟山在“海上丝绸之路”上经历了萌芽、繁华、寂寥、复苏、再创繁华的曲折成长历程。2011年6月30日,国务院批复设立浙江舟山群岛新区为标志,舟山群岛开发开放正式上升为国家战略。它是中国首个以海洋经济为主题的国家战略层面新区,古时的“海上丝绸之路”又焕发了新生。

舟山群岛诗群最初亮相于《诗歌报》杂志“1989中国现代诗集团展示”,后相继在《诗刊》《青年文学》《萌芽》《诗歌月刊》《诗选刊》《文学港》《作品》《诗潮》《江南诗》等多家报刊发表过作品专辑。可以说,海洋诗歌构成了中国新时期诗歌创作的重要一翼,而舟山诗人的海洋诗创作又是其中不可或缺的一环。

 

                         谷频组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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谷频的诗

 

竹屿港

 

我在竹屿港向海豚们道歉

这里的圣境已被游移的帆影移走

是一层层铁锈伤及到水

在笛声交媾的地方

锉掉了上帝丰满的脚丫

  我看到他的脚下流着黄色的血

  风翻飞起伏的岸线在海啸中

  一一碎裂,是谁奔跑在悬崖洗濯着

我来生的耻辱与荣耀

鱼的遗骨是海洋呈现给这个世界的脸

除非在我们睡着的时候

能够赎回飞翔之鳍。带着桅杆的形状

在黑夜成熟的汛期出发

你相依为命的那支桨,雾仍在抚摸

然而船的伤口多么让人恐惧

 

强台风

 

在岱衢洋,万匹烈马的蹄音是如此清晰

多么惊诧,这升起或降下的黑云

像只迷途的羔羊在栲门大坝奔走

彻夜雕刻着暴雨的残痕

我们用旧石头把自已砌在

思念与忘却之间,在鱼群身边梦游

风的鞭子,还带着些微的疼痛

 

这场台风是湿热的唇

埋葬或倾诉,紧紧咬住纸上的光阴

而群岛的裙装,还没等到扬起金黄

便被砂尘掳去爱的容颜

这个季节,到处是对生活平庸的厌倦

包括自已的身体,此时站在大海的骨节里

你会忍不住让激流去丈量毁灭的乐趣

 

涛声无处不在

 

他的心底注定要被潮水贮满

只需一点风力,就把铁锚吞入体内

别把惊慌的手指伸过来

这是偷渡者的领域,壁上的鱿鱼

早已用来充饥,而许多熟悉的面孔

还在网中游动,在与欲望对峙之中

翻卷的云朵陆续化为岩壁

 

他替空气发泄出牡蛎的声音

耳朵里的雾气很快汇聚成

巨大的漩涡,像追逐一群海盗

被掠夺的种子变得精力充沛

他的手心转动着岛屿的嘴唇

如同在大海里抛下自已

忘记归程但不鄙夷后世的自由

 

谷频,本名李国平,中国作家协会会员,《群岛文学》主编。著有诗文集4部,并入选多部年度诗歌选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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舟子的诗

 

敦煌•莫高窟

 

蒙元王朝,划嘉峪关而治

致使敦煌成为边外的荒凉之地

这多么“像是一次断奶的行为”

封存了一个不出声的藏经洞窟

 

鸣沙山东麓断岩上的佛教石窟群

莫高窟,就像一个神秘的潜伏者

小小的藏经洞却被王道士无意中发现

敦煌与丝绸之路的华戎交会终被洞悉

 

当大漠风吹拂着莫高窟飞天的裙裾

飞天的飘带仿佛一下子就把你系紧

因果,就像尘世间的一切谜那样

显得如此地起承转合,这般的收成

 

而似乎中的结局与谜底显得并不重要

从“俗称千佛洞”到正式称为“莫高窟”

大地上的目光与收藏者的精神

体现在不同程度上的内容丰富方式

 

“花赶来碰杯”,“蜂飞来诵经”

轻盈巧妙的飞天,飞得潇洒自如

而太阳终要下山,要收回它的光芒

那就在暗夜里打开她的衣襟怀抱

 

莫高窟,不到一个时辰的走近

这只能导致一个旅人的伤感

这多像我们时代生活的列车

呼啸而过,又如飞天飞向高处的衣带

 

远古的伤痕,王朝的坠落

小小藏经洞成为离奇的软肋

那些如被狼烟熏落的夕阳

只能悬挂在大漠深处

 

人间悲苦,而灵才是内在的神

那些洞窟、佛陀、菩萨的供养人

不但“让活着的时间无限延长”

而且撑高了莫高窟孤独的天穹

 

表达对生活过的这块贫瘠土地的敬意

就像我的视线曾在莫高窟存在过那样

只是现在还有几人在提升灵魂的高度

望见高原上的亮雪用光芒将自身融化

 

回眸茶卡盐湖

 

那被大海遗忘在高原上的盐粒

它的咸仍坚守着相隔千万世的约定

当雨水不断地将盐分从山上带下

这些浅蓝的思念蔓延成一湖卤水

 

这,可让中国人食用100年的矿藏

结满盐碱的土地,盐不是虚拟的命题

云朵是盐湖前世就开始邀约的知己

白云似脱胎于毗邻而居的皑皑雪山

 

沿着滩地上的窄轨开过来的小火车

多像童话时代的列车,呼啸而过

一站、一站、人为地“制造了远方”

仿佛要让我们接近蓝天上的白云

 

茶卡用“天空之镜”填补言语的空隙

就像在青藏高原的境界里删除盐的杂质

茶卡盐湖的蓝映衬着那一艘白色的小舟

享受过程里的蔚蓝,谜底似乎并不重要

 

青海拥有无数这样的“有盐的海子”

就在丝绸光芒掩隐下的高原之路旁

就像“天空之镜”已经照见本色留存

张开双手,环抱静谧的明镜似的仙境

 

舟子,本名孙海义,有诗作800余首散见于《诗刊》《青年文学》《江南》《诗歌月刊》等;著有诗集《我的波浪家园》《风吹波浪》《倒带·玄鸟掠过海的空》。中国诗歌学会、浙江省作协会员

 

啊呜的诗

 

二月

 

一个无望的开始

在辩解中、欲念中,被拖着前行

 

漆黑而纠缠的冷风里

是时间,还是我,在躲闪

 

尤其,当你从我的身体深处

远走高飞,不顾整片盐场

 

那些恶意精准地命中异类

衰老。二月和二十岁一样皱缩

 

如一枚酸果核。很多人

甚至在春节里止步,倒头就死

 

让所有欢乐都惊诧于

无从施救的自我,而枯萎

 

成一朵朵纸花,仍然五颜六色地

装点早春远远未及的门面 

 

喝水的群山

 

这个深秋的苍黄里

大雁们聚拢来

对这干燥的气候

表示了三分忧心

它们把群山赶到海上喝水

大口地喝水

群山低着头,像一群

感叹人生苦长

又遗憾时光太淡的青年

喝——喝

一夜贪欢

清早的霜白中

不曾休止的它们

终于泪流满面

雁群惊起

在天空盘旋着

又对这突如其来的丰水期

惊呼许久

 

出定陵

 

他早就不早朝,不现身
他躲在整个国家
的背后,看天。那么多云朵
以其自以为是的自由
让他暗暗憧憬不已

 

后来,他在一次高潮中
误以为自己成了云朵
便高兴地要写诗
写一些伟大的母题,混杂
爱欲腥臊,而不顾死活

 

现在,他是躲到了
巨大棺椁的背后,以为我们
看不到那瘦小的身躯
还暗暗吹送又一天的冷气

 

黄昏时,他也过金刚墙
寒颤耸立,便喊“我回来了!”
声音落地生根。而狭长的影子
并不问他要回到哪里去

 

啊呜,80后,浙江省作协会员,入选浙江省新荷计划青年作家人才库。有诗歌、评论等散见于《诗刊》《诗选刊》《江南诗》《特区文学》《中国诗歌》等各类期刊和选本;著有诗集《间或一轮》《反复播放的夏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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厉敏的诗

 

登摩星山

 

从一个具体地点

切入,然后沿山势转折上升

令人向往的终点

不断将热望举过头顶

 

沿路看见松树林、树枝交叉的

杂木和眼前飘动的山道

松涛布下疑阵,一次次

转圜中,都有平坡让你回望

 

尘世。海面越来越远

涛声却越来越响。海边村镇

在云雾中消散,坠落的星星

闪烁人间。眼前的草木

 

摇晃出梵音。一株株茶树

像刚刚剃度的僧衲,在山坡上

双手合十。香客纷至沓来

而寺中静坐的星辰却隐身而退

 

爱幻想的鱼

 

鱼的幻想一次次跃出水面

幻想在大潮的银色大厅里

翩翩起舞,在桂花的驿站

野外的爱情泛起月色

 

这些虚幻的,点燃过枫叶颜色的

月光,蹑足行走于一个季节

鱼的幻想在风中流淌

月光上泛起的阵阵波涛

将爱情擦拭得更加凄婉

 

欢聚在一个季节的午后

那些歌颂的篇章,重复的手风琴

在抒情的空中吐着泡沫

礁石上举行的舞会更加坚贞

但分手的路远离洞穴

 

火红的刺刀解剖幻想

在生活的边缘,我看到蔷薇

践踏自己的名字

让人痛心的选择在感情之后

幻想的习惯如无根的水母 

 

望海亭

 

心绪如潮水涨落,望海亭

在俯视的角度,飞翔于海面之上

如阅读一篇深刻的小说,猜想

薄雾朦胧的故事结局

 

大海正在布局,岛屿如棋子

移动在时间的向度。暮霭沉沉

海天辽阔,海面上的情节缓缓流动

故事深处,玄机暗流涌动

 

目光勾勒的画框中,有一只鸥鸟

贴海飞行。眺望被蓝色填满

在天边的牧场,一群白云悠闲散步

等待着进入一条海风吹拂的谜语

 

种下一种遥远的思念,盼望归人的

身影,从远方慢慢成熟。从前的场景

在后台彩排,船队会怎样化妆出场

猜想舞台惊喜或者忧伤的眼神

 

一天天熟读大海,这是一部难懂的

天书。读了又读,但仍然不解

里面的寓意。有帆飞入蓝色的帷幕

鱼群在情感中流动,想象已游弋于画外

厉敏,男,1995年开始从事文学创作,作品散见于《诗刊》《萌芽》《星星》《东海》、《文学港》等,著有诗文集《穿过动荡的午夜》《飘荡的情怀》《心灵的视角》等,省作协会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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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越的诗

 

大 潮 汛

 

从沉闷的低音部挣扎而来

墙粉碎为盐,有暗影伏身怒袭

如雷,如鼓,如勇士疲困之舞步

灵魂于绝望里俯地呻吟

回首见纤夫猝然掠过滩头

醉汉握刀跌仆于船首

而石兽万年的忧伤自绝壁倾泻

万头攒动拜谒挽歌起处的狼群……

 

一片荒原。军团持青铜之盾逼近,逼近

退后再逼近,作扇形攻击……

 

圆号突起,高音部以泣血的声带吹奏

色块坠地铿然为金

是一辉煌之城崛起于波峰

挺雄性的健美之腿

骑士断臂于烈马蹄下

是战争之诗,阔大而骚乱

是冷酷的美学之山轰然倒塌

是铜饰的汲水女沿古栈道

扑迷于春天那惊魂的挑逗啊

 

耳膜破裂一声惊呼

看朝日浴血之头颅粲然开花

 

波浪啊波浪

 

没有一个时代的人

不从你的刀锋上走过

没有一种生命

不被你的光芒切割

波浪波浪

多少颗心负重而来

跌仆嚎叫

一粒沙子就是一个世界

峭壁峭壁

多少面镜子被你打碎

面容曲曲折折

多少种云失去美丽

只留下严峻的启示

对死亡的崇敬

就是对生命的依恋

波浪啊波浪

 

每一个梦中,都有一把刀子

闪亮着走来

抚爱你们,雕刻你们

 

那刀子没有名字

是纤弱之水,嚎叫之水

是雷,更是火

波浪啊波浪

 

吹 笛 手

 

傍着半暗之舷

九月的浪水使你断肠

 

鱼喝自己的血

灯伸出怯弱之手

那铜色的花朵也可攀摘吗

一管秋风,半窗明净

远去的布帆折叠了海岸

 

云朵坠入波心

一粒沙在寻找母亲

小小的水滴里你能找到

生命的光亮吗

古海风爽透骨髓

且让你多情而空瘦

 

死去的面孔醒来了

眼睛在水面静静磨擦

吹出弦月,你能吹一切的悲欢

随遗忘之水回来吗

冷露里蓦然惊起

家和妻在雨季那头

 

走过黄昏之岛

有灯火暖暖

你只得独吹天际的星辰了

 

你是浪子

梦想的花瓣从天空纷纷散落

 

李越,本名李松岳,现为某大学教授。七十年代末开始写作,在《诗刊》《花城》《江南》、《山花》等发表作品数十万字,著有个人作品集《内心的尺度》《逝去的古典》《独饮苍茫》、《时光练习簿》等7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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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明忠的诗

 

等潮

 

失而复得的一张渔网,引诱他

向海涂的深处划去

涂面的平滑是海水打造的,但它的

柔软可以制造一条船的灭顶之灾

他凭借一只筏子的面积,与那张网对拉

有时是他在拉网,有时是网在拉他

海底倒向网的一边,他的一边是血肉的挣扎

 

这样,他们之间的距离在缩短

就像他们背后黄昏的距离在缩短

筏子拖出一条明晰的印痕

像追寻而去留下的一段空白

滚打淤泥的渔网最终从海底被收回

连同自己一起堆积,筏子从上到下如同泥塑

时光轮回,他和它们都失去了上岸的时机 

 

看着一条渔船离开码头

 

一条船看着,另一条船

离开码头,这样本来的两条船

都变成了孤单;一群船看着

只一条船离开码头,这条船渺小得不像是一条船

 

随之而来的细微区别,已经不关乎

一条船与一群船,而是此时此刻的离开

离开是看着的理由,看着不知加重了多少离开的码头

 

海面黑得如漆。似胶

点点船灯如粘贴在网中的鱼——遥远地鸣叫

有些船定会在不远处,寻声而来

 

只有一条船看着另一条船

才能看透慢慢消失自己的岸

像一条鱼看着另一条鱼的

肉体、灵魂、空腹的白色的吃水线

 

饭盒

 

妻子的头发,是被海风吹乱的

她背上婴儿的熟睡像陶罐倾斜的山泉

丈夫从船头伸过来一根竹竿

像钓鱼一样叼走她手中的饭盒

一天,就是在这样的晚餐中结束

 

他别无选择,船又将离开码头

 

这一丈的距离难以碰到妻子的手,这一天的

交换,省去眼神也省去语言

除了码头,再没有多余的动作

只有转身的背影像异乡的夜一样汹涌

 

她立在码头,曾经的水痕高过她

三个头顶,她如一卷缆绳

迟迟不肯解开她心中最细软的那个接口

 

林明忠,浙江嵊泗人,浙江省作家协会会员。作品见于《诗刊》《作品》《江南诗》等。出版诗集《海的比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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苗红年的诗

 

沙滩

 

这是一张金色的底片

被反复冲洗

 

落日的广角镜里。海鸥转身

把自己的婀娜多姿衔入暗室

 

 

茶韵

 

世界已无法

回到澄明的原址

 

曙色。溪流。南山脚下无名草上的一颗露珠

都比不上它的自在

一杯清水就是一片开阔地

现在,它打开自己的肢体

用芭蕾的方式。排出森林般庞大的戏文

相对于澎湃,多了一颗翠绿色的心脏

 

这里可以找到梦幻与泡影的对话

可以找到脉博般平静的张翕

找到捕捉风暴瞬间景象的闪电

束缚已经完全被解散

无声如萌芽,在观众的耳蜗不停掘进

我听到每一瓣都处在唱词的精准部位

如同阅读到年轻的叶芝

在诗歌里把持的韵律

 

那是可以用来复原的。对于纷繁与喧嚣

对于破碎不堪的窗外之景 

 

鸟与树

 

鸟与树,相安无事

世界因此展示出微妙平衡

 

我与你。却怀揣着自己的意愿

赋予生活的情节因此具有活跃或不确定性

惟孤独正在悄悄淡化天色

并保持雨水般的纯净度和冷漠

那些草不久就会蔓延到我们的身上

直到裹住生前的笑声

 

鸟喜欢把窝搭在树上

我也喜欢对善意吹毛求疵,对美德不问来历

 

苗红年,浙江嵊泗人,省作协会员,著有诗集《大海词典》。获诗刊、星星、绿风、诗林等诗歌奖,入选各类诗歌年选,入选首批浙江省青年作家人才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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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岸的诗

 

 

请问有多久,没到海边了

 

请问有多久,没到海边了

我是说夕阳落下去的地方,南头山的落日

 

请问还有多远,眼睛可以翻越

脑子生锈,越扯越疼

 

请问你走了多久,十年 二十年

扔在汰横里,海水伸出舌头,哭哭嘀嘀

 

请问是不是只差了几步,记得有条小路啊

东张西望,扔掉的童年气喘吁吁

 

请问为什么突然蹲下身子,抱紧自己

村庄倾斜,怎么满眼都是出海的船只

 

请问还要走多久,一脚踏空

记起当初的模样,撒了一泡尿的顽皮

 

请问你衣服挺括,皮鞋锃亮

到这里来干什么?陌生人,曝光的照片里背景乱了

 

生活志

 

山脚下的几株梅花开了

别告诉我,你也喜欢春天

(在冬天,我只露出一张岁月的脸)

每天,我都遇见上山下山的人

他(她)们或疲惫,或戏虐,或欢场,或郁郁

别告诉我,山顶的水好吃

我在无数次戒烟中,复习

卡布其诺,哦,家乡的味道

磨心,摩星。我们一次次练习发音

别告诉我,这两者的区别

摘不下星,也磨不了心

有一天,大雾笼罩

如果我们遇见

会不会都是仙人

不只是日子艰难,连敲下的每个汉字也很艰难

我生怕“老木隆冬”,连喊你一句的勇气都没有

光阴里陈列着古老的谎言

天黑之前,大雨之前,忘记之前

别告诉我,这一生中发生的事

也别告诉我,二月只有28天

 

山脚下的几株梅花开了

别告诉我,你也喜欢春天 

 

多年的春天

 

是的,必需会老去

但是,春天还是如约而来

无论如何,你无法拒绝花的烂漫

这蠢蠢欲动的大地

风徐徐吹来

迟钝的感情,徐徐

是的,你已过了盛年

但是,我们还是要说说春天

衣袂飘舞,“情人变为朋友”,朋友也只是一个陌生人

是的,多年以前,像是小时候

我们在田野上奔跑

风吹来,小岛的海风吹来

一层一层。像现在,像多年以后的现在

一个人,坐一下午。

朋友在远方,你在远方。我们在春天里,多近,听得见心跳。

你说,“哇,那么多的油菜花啊“

 

古岸,本名於国安,浙江省作协会员。作品见于《诗刊》《天涯》《青春》《芳草》《诗选刊》《青年文学》《天津文学》、《诗歌月刊》、《星星诗刊》《文学港》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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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枝的诗

 

我想给遥远的冯小闹打个电话

 

灯还是灭的好

它总要灭的

水还是烫的好

它可以捂热身体

天空还是藏进黑夜好

它容易让人落泪

我想给遥远的冯小闹打个电话

就像当年他喝得烂醉给我打电话

他说你来北京吧,你来北京

要么我带你去内蒙古

那是我的故乡

我想把声音传给遥远的冯小闹

对着他哭一会儿

最后,告诉他

那年他打来时月正圆正洁白

我打给他的今夜

只有雨水

只有荒无人烟的沙滩 

 

你好,忧愁

 

用盐清洗身体

日光灯开在寂寥的梦里

逃离梦魇之后

我终于寻回一双干净的眼睛和

一双掌纹清晰的手

 

不为人知的黑夜

扶起摔倒在地的树叶

它们与我体内的植物出奇得相似

连同溃败的速度   

 

枝蔓纠缠的我生长在一个哑掉的躯壳内

那些令我羞愧的忧伤总是盈盈盛放

它们说:你好,是枝

你好,忧愁

 

好天气,它们吐露翠新的枝桠

与我交谈

狂风骤雨时,它们惊恐地看着连衣裙上

一朵朵独立分明的花被陆续吹翻打湿

 

用盐

清洗身体

湿漉漉的手指触碰皮肤

血管便流泪,骨头瑟瑟颤抖

 

它们说:疼,好疼

空气太沉,世界太重

它们总等不到那个“天气晚来秋”

 

现在,终于不必再等

赢弱或者虚掉

 

雨滴挣扎在众雨里的样子

就是虚晃的落日即将触碰海面

就是捻灭了灯的路人面对未走完的路 

 

像秋风快吹完那样

 

是的,秋风快吹完了

墨染上群山的时刻

最后的秋风吹过空落的院子

吹动地上的几片樟树叶

它们离墙角近了一些

 

秋风往前吹,吹过小公园

吹过徒留枝干的晚樱

我见到自己的影子在秋风中

动了一下,随后

往更深的静谧隐去

 

秋风快要吹完了

银杏终于等到那个寂秘的时刻

垂坠的叶子即将簌簌而下

像掉下一小片一小片秋天的

灵魂

 

疾驰的火车腹部

无数擦肩的陌生人晃过

像秋风快吹完那样

我将眼神深深陷入

对面山腰处的紫色树丛

 

像秋风快吹完那样

我终于默许了眼见的消逝

那瞬间经过

瞬间骤起

又在瞬间幻灭的种种

 

是枝,本名邵蓓蓓。作品刊于《诗潮》《中国诗歌》《诗林》《野草》《文学港》等。浙江省作协会员,浙江省作协第六批文学新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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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兵科的诗

 

我是鱼的影子

 

收拾好满身的鳞片,然后把自己

扶上浪的脊背。破碎的月光无法缝补

在伤口上,撒上冰冷的火焰

我只想用隔世的疼痛,惊醒酣睡的鱼群

 

活在背面的是岛屿的遗骸

我的影子是鱼的拓印

每一片水域,都是孤独的黄土

大漠里行走的,只是忐忑的落日

而我,还有一盏燃烧的血

隐在几寸江山里

 

身体里插着一根鱼刺的人呀

只配悄悄打磨时光

谁在我的领地上放牧自由

步步逼近废弃的城堡,洗劫渔火

 

辽阔之上,长满陌生的鱼骨

沦陷的,只是漏网的鱼和月光

就让千万条闪电,撕开黑夜的血管

让潜藏的影子,喷薄而出

 

撕开自己,渴望被暗流击伤

 

谁也不会怀疑大海。风把浪的心事

一个一个地解开,

一茬茬浪花一边生长,一边消失

 

黄昏的轮廓在坍塌。

许我以辽阔,夕阳止于水的边缘

步步逼近的是锋利的鱼刺

盐含着泪认命

醒着或睡去都已毫无意义

 

撕开自己,我渴望被暗流击伤

用一滴血清点生锈的骨头

不能把它们丢弃,便把它们收藏

 

在辽阔的生死簿上

我不想记住对手的名字

死亡和生存

不过是海手中两枚性格不同的牌——

翻手为风,覆手为浪 

 

所有的水都是伤痕

 

像风干的尸体一样挣扎

浪为自己寻找出路

 

锋利的牙齿属于风暴。夜的鳞片

被层层剥落,那些泛黑的歉意

让阳光也变得蹑手蹑脚

 

揭开鲜艳的伤疤

引诱一次无关痛痒的汛期

渔网伏击最后的洄游

鱼的气息一再隐退

不必原谅铜一样的肤色

海的面具被雕琢得恰到好处

却掩盖不了苦难

 

等待一场悲鸣落下来

所有的水都是伤痕

此时,只想让海把痛喊出来

让逃离的借口成为证词

 

虞兵科,中国诗歌学会会员,浙江省作协会员。出版有散文集《潮起潮落》和诗歌合集《中国诗人印象》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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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峰的诗

 

玫瑰一直醒着

 

黑夜反败为胜
我听到玫瑰凋谢
这于无声处的溃败
让血液寒如易水

爱情在卧室追剧
主角在屏幕进进出出
反复换妆。餐桌上的玫瑰
根系潜在水底大口呼吸

这有点屠宰场的味道
忧伤如流水线
眼眶盛满月光的酒
奔走在源头

玫瑰一直醒着
离开芳园是多么可怕
夜魅纷纷来临
杀人越货,扬长而去 

 

呐 喊

 

已是中年,我还在喊
扯着脖子喊
让沉默的乌鸦很没面子
他太黑、太厚以致开不了腔
他底着头,等杯具的水泛滥
或许,他也想吼一个
只是,那块肉粘口

我是饥饿的狐狸
一些原生态的号子
以生命的名义,狐假虎威

 

船靠码头

 

如今,船靠码头
才知道离开是一场多么虚幻的交易
中年之前购买的船票
在缆绳解开的那刻就没有了意义

那条水路上,我越来越害怕遇上
那些熟识的船只,那些相似的航线
每盏号灯的亲近让海图模糊不已

我突然喜欢起,一个人随波逐流的感觉
没有舵,没有帆,没有岸的召唤
独自卷缩在地球的洋面
像是回到母亲温暖的子宫

 

白峰,男,70后,浙江嵊泗人,公务员,浙江省作协会员,作品散见于各报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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储慧的诗

 

 

消失的护城河

 

一错再错

你的手掌随时扑向大海

你柔软的身躯再一次被肢解

或隐匿,干枯是必须的

 

所谓流水早已是过眼云烟

所谓亭台楼阁只是一幅好看的油画

所谓倒影已然成为隔世的童谣

 

过了小桥不再是我家

跨过黄金海岸线不再有皓月当空

——栖息、玩耍

 

要一匹南宋的白马又作甚?

唱一出“霸王别姬”又能如何?

 

月亮急促向东,跃入深宫

“它要重新游回天庭”

八百里加急是早晚的事

 

今晚, 皇帝哭,妃子笑

大臣们不眠不休 

 

一块怎样生锈的铁

 

这是一块怎样生锈的铁,让你如此生气

黎明时分——

你骑着大马向火车站迸发

 

多年的酵母在你的体内声东击西

像一块浮肿多年的面包

 

双腿残疾是必须的

装聋作哑是必须的

喝酒说胡话是必须的

打坐念经也是必须的

 

兄弟!遥远的北方下起了鹅毛般大雪

胡杨林开花

哥知道你的坏脾气

 

太阳出来

 

太阳出来

我在它的脚底下乱走

我穿着印有鹰图案的比基尼

胡思乱想

我的每一声咳嗽、碰壁或狂妄

都和它有关。窗外

 

鸟鸣声愈演愈烈,它们

跳来跳去要和蝴蝶媲美

 

我说不清理由

春雨绕过掌心停在的枝头

今年夏季,谁会带给我无言的感动

 

屋檐处、水井旁

我踽踽独行——

所有的风都是我的眼

“所有的鸟都是我的歌”

 

储慧,女,民革党员,浙江省作协会员。已出书3部,与人合著2部。多次荣获诗歌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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幼子的诗

 

秋逝

 

秋天的尖锐是难以捕获的

此时,万物都已接近尾声

江水低矮,枯木、落叶无声地退回到旷野

庙堂寂寥如皈依之僧

 

然而,一场秋雨过后

我看到秋的针芒仍在空中浮动

蜿蜒着从这个山岗爬到另一个山岗

让山河褪却了颜面,枝头挂满了落花

 

要知道,认知这有多难,到处都是萧瑟之物

一些用过的人事,在风中袒露

喝下的浊酒,仍有暮色的苍凉

那些还乡之人把道路还给了他乡

 

而我,正凄凄地走入雨后的庭院

怅然如未尽之人,不得不

心有哀戚地与远方达成暂时的和解 

 

花鸟,一座澄明之岛

 

我只是向这里的一些细碎物种致以敬意

才像迷幻的梦里又初见原野

而内心依然如竹篮打水

岛依旧保持着匍匐的模样,无时不在成为风景的底片

 

有小船驶离,胸中涌现祖民的遗愿

波光里,它们破碎的蓝色身影依然健在

依然有着离别之时那张恒定的脸庞

依然是你我之中最为实诚的一位

不置一词地承载着:彷徨、哀戚与诅咒

 

看似从没有惊恐,褪变与劫难

有草木转世,星斗翻转。但平静的洋面仍留有深渊

我们若是行走得越深,停留得越久

越会洞悉这些事物背后生长的真相

而岛,内心的灯盏,一直被它提在手上

 

今夜的月亮

 

月亮,可能的月亮

把夜还原成了一个人的图景

还原成生活的本意

这个苍茫夜空中银色的魔盘

 

月亮,可能的月亮

今夜不是抵达,是城墙、拆解之后的午夜

我意欲与你越过天空的高度

来抵制生活这架巨大的魔方

我意欲与你并行,分解掉流年

我意欲搭上你的救火车,身似火苗

 

月亮,那么多欲望的月亮

那么多并驾齐驱的小马车

向着今夜锁链般的图景交出答卷

只是你,刚好描摹了我第三个失陷的帝国

我躲在里面,闭口不言

非要从你身上盗出一条银色的火链

 

幼子,本名王幼海,浙江省作家协会员, 诗歌散见于《诗刊》《诗选刊》《诗歌月刊》《青年文学》、《时代文学》等,著有诗集《陷入旧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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缪佳祎的诗

 

  

慢行

 

村庄、稻田、山峦,还有风霜雨雪

正透过眼前那一扇扇窗

向我逆行而来,交错的那一刻

居然会有小鹿般的碰撞

在黑暗的隧道里轻轻回响

 

搭上慢行火车,是中年的选择

一切都是顺其自然、恰到好处

保温杯拿捏着坚硬与柔绵的分寸

那些升腾的欲望,蕴在雾气中

也慢慢沉淀于胸腔

 

当目光盘旋着落在荒草间

世界只剩下白天与黑夜的分界线

那是一种古老的仪式在觉醒

我只想沿着铁轨,把它进行到底

假装自己没有被时间追上

 

减法

 

如今已不用练习,取悦别人

对着每个经过的陌生人友好示意

时间让我们,慢慢回归为单纯的人

心无旁骛地喜欢、欣赏或远行

 

行进到中途,生命的运算法则

似乎只剩下减法

隔着一个弯道的距离,眺望前半生

偏离的视线,似乎难以相遇

 

把那些曾经想做而未能完成的

把心愿单上长长的排列

一个个划去,不是放弃

而是学会不离不弃

 

落幕

 

打开一部收藏已久的电影

在手机的某个页面,剧烈摇晃

那个陌生的地名,一再钻进脑海

我想,我要去拜访它了

坐着火车穿过江河湖海

 

电影里的本色演出

临近尾声,俨然是个悲剧

可是全程充满了让人捧腹的笑点

眼泪在黑暗里爆出了火花

荒诞而又真实地,飞溅在生活的角落

 

为一部电影,奔赴一座城

却在地下通道里迷失了方向

在路口抚着心喘息

明明近在咫尺的灯火,转个身

已随着午夜的出租车渐渐远离

 

猛然惊醒

原来,电影落幕了

坚持到最后一个彩蛋的人生

莫名精彩

 

缪佳祎,女,舟山人,70后,报纸编辑。浙江省作家协会会员。著有诗集《时光的河流》、旅行随笔集《有光且暖,万物美好》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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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嘉和的诗

 

长白岛

 

遗落在海中的岛屿

八月的阳光没有遗忘它

长白的女子慢慢老了

靠养鸡鸭度过下半生

偶尔闯入的游客如一群野蜂

到处闲逛  百年樟树遗落着

余家历史的悠久与底蕴

 

发黄的玉米棒散落一地

猕猴桃  青涩的橘子

如星星之火保存着村庄的

生机与活力  四合院摇摇欲坠

铁链锁住的狗狂吠不已

闲坐在竹林里  孤独寂静缠身

 

遇百年老井  打水浇头

时光机倒流数十年

农家书屋蕴藏着岛屿的文脉

每一本书都传递着文明的火种

杨老汉的书法洋洋洒洒

如窗外的阳光格外耀眼

 

简陋的码头依然活力十足

每一艘渡船都默默阅读洋流的走向

每一声汽笛都在黄昏落幕

浑浊的海水逼近真实的生活

人吹着海风老去  长白岛依然年轻

 

台风浣熊

 

台风浣熊徘徊在岛屿的附近

船儿如受惊吓的孩子逃到港口的怀里

渔民们上岸喝酒打牌晚上逗女人开心

广告牌心事重重撤退到角角落落

一根根缆绳  系不住台风的动荡

 

关于浣熊的信息一个接一个

航线被一条条取消

岛屿成为汪洋中的一艘航空母舰

乐观的海岛居民照样在夜排档喝酒

任啤酒的泡沫泛滥成夜的润肤霜

 

台风浣熊走走停停悠闲散步

平庸的生活来一场台风

像打牌好久不和突然海底捞月

渔民的血管里都注射着台风的血液

稍微风平浪静他们就和船一样

迫不及待拔锚启航追赶鱼群 

 

漫步在燕黄线

 

漫步燕黄线  第一次面朝大海

喊出你的名字

如浪花擦亮鱼的眼睛

想起你的曲线小沙滩般迷人

蔚蓝的海水纯净  你的眼神

 

漫步燕黄线   喊出你的名字

夏日的阳光一片片碎裂

灼热感穿过脚底的丈量

我把你的名字安放在花丛中

花瓣一朵一朵绽放

 

没有你在我身边  喊出你的名字

仅仅是一种自娱自乐的尖叫

洁净的路面   原生态的小山坡

慵懒的海水   潮涨潮落

这一切只是告诉你

幸福同样属于彼岸的你……

 

徐嘉和,男,作品发于《青年文学》《诗选刊》《诗歌月刊》《文学港》、《火花》等,并入选多种诗集,著有诗集《大海的涛声》。浙江省作协会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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