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群岛随笔

虞友娜随笔新作

“哎哟,我的牙”

 

                                作者:虞友娜

 

“哎哟”,张着嘴,被按住下巴和双手的儿子很有点“人为刀徂我为鱼肉”的可怜与无奈样,但他的声带是自由的,当牙科医生一下子就拽掉了他的乳牙,鲜红的血喷涌而出,儿子就很应风景地“哎哟”了一声。“我的牙”,他是想说要带回他的牙,他从电视上得知大城市中有很多小孩都那样,那叫乳牙收藏。可医生顺手就把它丢进了废物箱。医生断了儿子收藏乳牙的新念想,慑于医生的威严,他没吱声,但含了满眼泪水。我连忙安慰说,妈妈也没收藏过乳牙的。

我确实没收藏过乳牙。我儿时是作兴把牙扔掉的。上层的扔到床底下,下层的扔到屋顶上。扔时双腿并拢,双手合十,弯腰膜拜,十分恭敬。并且要偷偷地扔,不能被人发现,就连自己的父母兄妹也不能知道,传说那样才能祈祷到新牙长得整齐、健壮。我家的地是泥地,很多老鼠洞,那被扔到床底下去的乳牙,也许被老鼠拖进洞去当玩具了,也许混进泥土里去,想找也找不到了。

都说民以食为天,而“食”,是依赖牙齿的。我老外婆在世时就曾说,没牙的人,还吃啥呢?豆腐,豆瓣,真是没味道,不如不吃了。自己都不想吃了,生命之灯也就没有燃料了。造物主为表彰牙齿的功劳,让它们在肉身死亡、腐烂、消散后还可以一成不变地保留下来。那年在旅顺的博物馆里看到一个个木乃伊,讲解员介绍说是在西域掘到的,距今两千多年了,但那牙齿却是完好无损,不愧为人体中最坚硬的活体器官。我现在每每看到“固本强基”那样公文中话,就会不由自主地想到牙齿,想念那被扔到床底下或者屋顶上的我的乳牙,对它们充满了感激和敬意。

儿子被拔了门牙,又没能满足收藏乳牙的念想,一路恹恹的。我突然想起自己换门牙的事,就讲给他听——

我换上门牙的时候,正是端午时节。儿时的端午节是令人盼望的,不说别的,就说那时到了端午节可以炒豆子吃了。新收上来的大豆、蚕豆,被晒干剥出,色泽鲜艳,经柴火铁锅猛炒,香味扑鼻,于儿时的我们,是绝好而难得的零食。眼看着端午节将至,我们开始催促妈妈炒豆子给我们吃。那时我家很穷,妈妈精打细算,用新收的豆子孝敬长辈,奉送亲戚等,和盐炒煮是要充当很长一段日子里的主菜的。当我们姐妹三个缠着妈妈给我们炒豆子吃时,妈妈斟酌犹豫了好几天。后来,她说,你看你,门牙都动了,怎么吃豆?你还是先叫前面阿婆去拔了牙,我再炒。

前面阿婆是位八十多岁的瞎眼老太,住在黑乎乎的老矮房子里,但邻居都很尊敬她,因为她会拔牙,据说她拔牙不疼,不出血,小孩都不怕。妈妈说了,拔了牙,就可以炒豆子吃了。我就飞快跑去找那阿婆了。

但等我拔了门牙,乐颠颠地跑回家要豆吃的时候,妈妈竟说,你牙都没了,还怎么吃炒豆?啊?啊!我大哭一场。姐姐们怪我害得她们也没得豆吃,好几天不和我说话……

儿子听到这里哈哈大笑起来,他的笑好象有点幸灾乐祸。但我还是也跟着笑起来。

近来我接二连三地带儿子上医院拔牙,与医生熟悉了,医生就建议说,儿子长大后最好去做做牙齿纠正,或者牙齿美容,那样牙齿看起来会更整齐,更好看些。

我突然想起一个90年代的牙膏广告:“艺人的生命——牙齿”,现在的艺人以及非艺人们,早已把这一命题诠释得淋漓尽致,他们的牙,早已都相当整齐,相当白净,相当光泽,台湾歌星张惠妹甚至在牙齿上镶上十字红钻,真是养眼。有位明星说:“很多人会用各种美丽武器让自己漂亮,但却往往忽视了牙齿的美白。我很爱笑,灿烂的笑容是一种非常有效的交流方式,很容易打破人与人之间的隔膜,让别人觉得亲切。”这话很中听,若真能如此,那么谁还对牙齿美容有疑问,就是谁自己的不是了。

不过,在满眼洁白整齐的明星牙的视觉冲击下,我却经常不自觉地想起两颗小虎牙。《大红灯笼高高挂》里,“我奶奶”一笑露出两颗小虎牙,多么惹人怜爱。不知道别的观众是因为什么,而我却是因为小虎牙而一下子就记住了“我奶奶”和巩丽的。不过,等看到巩丽以后的影片时,就再没有那两颗小虎牙了。

儿子的新牙一颗接一颗地长出来了,他时不时张大嘴向我炫耀。有意思的是,我发觉他的牙齿很特别,这也许就是所谓的牙齿还兼着人体的履历书和身份证之说吧。

确实,就像世界上没有两种完全相同的指纹一样,也没有两颗一模一样的牙齿。每个人因年龄、性别、民族、生活区域及饮食习惯的不同,其牙齿的色泽、形态、大小、排列、牙齿磨损程度和牙弓的形状也都各有特点。专家们通过观察牙齿的生长情况、磨损程度、患龋情况、缺失牙数、所镶假牙和牙科治疗的痕迹等迹象,便可确定牙齿的主人。据说希特勒自杀被焚以后,挪威法医学家索格·内斯根据当年苏军公布的解剖资料中对烧焦尸体牙齿的描述及照片,与美国国家档案馆里保存的希特勒生前的牙病治疗病历和X线片进行一一对照,终于发现那具焦尸的牙齿与希特勒生前的牙齿特征完全相符,就连其所镶假牙的对照亦完全吻合,从而充分肯定了希特勒的确已被烧成了焦尸。

 小小的牙齿与人体,无论在病理学上或生理学上,都具有密切的关系,甚至在面相学上也占很重要的地位。台湾的相书中说,牙齿形格论尽一生。《南北相法》上说:“牙齿可以断定肾脏的好坏,进而看出身体的强弱。”意思是说牙齿整齐而坚固的话,其消化器官必定强健,所以必然会健康长寿。相反的,若是牙齿有缺陷,其消化器官就会衰弱,而无法长寿。不过我想,只要能够修心养性,不存嫉妒、仇恨之心,即使很早就失去了牙齿,也是能健康长寿的。

 

 

在梅家坞的时光片段

 

4月伊始,得一游览梅家坞的时光片段,真是意外的惊喜。

梅家坞与西湖隔山比邻,沿着梅灵路,穿过梅灵隧道,车子一路轻松前行。

天气晴好,不过二十分钟,梅家坞入村口牌坊赫然入目。“进入梅家坞了。”同行的明适时指点。我和六岁稚子立刻不安生起来,摇下车窗,使劲伸长脖子朝四外看,只见四周青山环绕,茶树叠嶂,青翠欲滴,连空气中仿佛也流淌着绿。我贪婪地深呼吸。“闻到什么了?”明笑着问。“梅家坞的味道。”我一本正经地回答。“我也要闻闻,我也要闻闻。”儿子嚷嚷着,逗起一车笑声。

车减了速,沿着南北方向绵延伸展的公路缓缓前行。公路两旁,一幢幢农家小院错落有致,粉墙黛瓦,飞檐翘角,花窗木廊,清新秀丽的江南古民居令人赏心悦目。一面面写着“村外村”、“百年茶楼”、“梅桂苑”的招牌和彩旗把小院点缀得生机盎然。院落阳台上都摆放着茶桌大阳伞,三三两两的茶客随意地坐落着,品着茶,听不清他们的言谈,但见笑容洋溢,那股悠闲自在劲儿诱惑着还装载在车里的我直想跳离车子,融入其中去。

车驶入了狭长的山谷地带。两边呈梯形走向的山上、田里茶树连着茶树,绿浪无边。穿着各色的采茶女头戴斗笠、草帽,腰挎竹篓、茶筐,穿行于茶蓬之间,巧手上下翻飞,“秀翠名湖,游目频来过溪处。腴含古井,怡情正及采茶时。”别有一番茶乡风情。

“溪水清清溪水长,溪水两岸好呀么好风光……”车内突然飞扬起了《采茶舞曲》,原来是富有音乐天赋的瑞见此情景,情不自禁地高歌起来,熟悉这首曲子的同行者也都随声和唱着。

梅家坞是与龙井、狮峰齐名的龙井茶乡。一般龙井的出芽期是在三月初,到清明前采摘制作出来的茶叶就叫做明前茶。明前茶可是绿茶中的贵族哦。”明很专业地介绍着。一车的人都表示一会要买些地道的明前茶回去。

路渐呈上坡之势,两边泊满了大小车辆。我们也泊了车,下得车来,往狮峰山上走去。

已是中午时分,游客三五成群地从山上下来,阳光很温暖,游客的脸上大多汗津津的,但他们一步一步走得都很闲适、从容,真个是“胜似闲庭信步”。

我们边聊边走,也没觉得累,就来到了著名的老龙井十八棵御茶树前。传说乾隆当年下江南时,曾游龙井,并在这狮峰山下胡公庙前的茶园亲自采摘过龙井茶,这被采摘过的十八棵茶树,就被封作“十八棵御茶”,从此名声大振。此刻,她们伴随着美丽的传说,沐浴着清明的阳光,静静地生长在幽谷中。静立在她们的面前,我恍然觉得回到了古代,时间流逝缓慢了,动作和心跳也不由自主地放松了……

观赏了十八棵御茶,流连了老龙井井池,瞻仰了北宋名臣胡则的胡公墓和他亲手所植的两株千年宋梅,我们在峰峦叠出、溪水淙淙之间随着峰回,路转到了归隐桥上,在老龙井前的茶苑里着实体会了番乐不思蜀的滋味——

古筝曲悠悠起落,似有若无。放眼望去,大片大片的茶园铺满山间,空气是如此清新,真令人心旷神怡!手捧明净的玻璃茶杯,观望绿茶在清水里舒展轻舞,体验清代钱塘人陆次云在《湖儒杂记》中的所论:龙井茶,真者甘香不洌,啜之淡然,似乎无味,饮过后觉有一种太和之气,弥沦乎齿颊之间,此无味之味,乃至味也。平日好喝各种花色饮料的儿子也学着大人的样子,有滋有味地品评着,几位同行者甚至开始怀疑之前在家里饮用的龙井茶是真是假了。

 “精致而慵懒”,用来形容此景此境此情,我想是最恰当不过了。“瓦屋纸窗,清泉绿茶,得半日之闲,抵十年尘梦。”在这纷繁的城市生活的边缘,在这杭州的桃花源中,在这宁静的心灵一隅,“暖风吹来挑花开,斜坐休闲喝龙井。忘却何处有功名,只知生活快乐事。” 何等惬意!

……

“山饮西湖,雾生龙井”,作为中国十大名茶之首西湖龙井的原产地梅家坞,确实有着得天独厚的地理和气候条件。这里的山虽然海拔只有两三百米,但山顶上常年云烟缭绕,雾气霭霭,空气湿度大,特别适合茶树的生长。这里拥有全球唯一的白沙土壤,也是让龙井茶位居名茶榜首的原因。一代又一代的梅家坞茶农也为龙井茶的发展做出了贡献,他们就象照顾自己的孩子一样精心打理着茶园。更加令人感动的是,历代国家领导人对龙井茶热切关注,1957年至1963年间,周总理曾先后5次来到梅家坞视察、指导工作,并将梅家坞作为指导全国农村工作的联系点,促进龙井这一品牌更快更好的发展。李鹏挥毫题下的“山好、水好、茶好、人好、风光好、这里是个好地方”,让梅家坞人民无比自豪。

在梅家坞村会客室里,村支书热情地为我们展示梅家坞的发展蓝图,梅家坞正以“十里梅坞”自然山水环境为依托,以茶文化为底蕴,成为杭州对外的一块“金字招牌”。我蓦然想起了一位杭州的作家曾说过的一句很有诗意的话:“茶本身就是最好的散文”。

我想祝愿明天的梅家坞,依然如“一滴好水,任它来去,不要用我们的眼光,误了它的清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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