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伊娜随笔
老陈二三事
文/夏伊娜
老陈是我多年前的旧同事。
老陈很瘦。因为瘦,老陈的左右面颊深深地陷了进去,两块面皮似乎都要贴到一块儿了。只要老陈一咧嘴笑,那被尼古丁毒害了几十年的大黑牙就森森地露出来,几乎霸占了老陈三分之一的小黑脸,让人生惧。好在,老陈是不常笑的。
老陈很酷,常常阴着脸不说话,特别是在陌生人或不熟悉的人面前。老陈负责后勤那会儿,食堂阿姨和生活指导教师经常会私底下交流:“每次看见陈老头,其面孔统墨擦黑,像人家欠其三百两银子。嘎是危险足类~”所以,一般不了解或不熟悉老陈的人,都不喜欢老陈,也不愿意接近他。
最初对老陈的印象也极不好。那时候,老陈也很瘦,但还不老,大概也就四十不到的年纪,也没人叫他老陈。每次在学校里碰到他,无一例外是阴沉沉的一张黑脸。那时候还是小姑娘,小心翼翼地跟他打招呼,他却把我当空气,昂首挺胸,背着双走,踱着方步,目不斜视地走过去了。那时候的老陈,就像童话故事里那只骄傲的公鸡,但老陈永远走不出公鸡的那种气宇轩昂来。因为老陈不仅瘦,还很矮。
惹毛了老陈,是件很恐怖的事情。
有一回,教物理课的老陈让学校管理实验仪器的小姑娘给准备上课用的实验器材,因为小姑娘没听清,便又去询问老陈。没想到老陈的回答是一通类似于“你大姨妈来了要不要我帮忙”之类的限制级的斥责,把人家连男朋友也没有的小姑娘训得直抹眼泪。直到多年以后,人小姑娘结了婚生了子,但一提及此事,也还是一肚子无名火。
我从没有正面跟老陈交锋过,也没有跟老陈有过一句对话。只是心里极厌恶这个人。
就在“大姨妈”事件后不久,老陈调离了学校。后来,我也到城区某校任教。只是,我和老陈都没有想到,多年后,我们竟又在同所学校成了同事。
老陈走路,还是老样子。背着双手,踱着方步。只不过,老陈已经不再昂首挺胸,岁月已经微微压弯了他的背。据说,就因为走路时目不斜视、旁若无人,还发生过一件差点让老陈毁容的严重事故。
那时候老陈已经调去教育局某部门。有一回单位组织外出旅游,老陈跟同事们逛商场,商场的玻璃大门刚擦洗过,一尘不染。逛着逛着,烟瘾上来的老陈憋不住了,打算到商场外面去吞云吐雾一番。但即使是犯了烟瘾的老陈,也不忘踱着方步昂首挺胸。身边的同事根本就没来得及提醒他注意玻璃门,只听见一声“哗啦”巨响,老陈跟玻璃门来了个亲密接触。当即就满脸鲜血的老陈把所有人都吓住了,万幸的事,除了皮外伤,其他啥事儿没有。
都说吃一堑长一智,大家都以为老陈会长记性了,从此走路眼观四方耳听八方。但,老陈依然故我。
都说岁月是把杀猪刀,刀刀催人老。其实,催老的又何尝只是外表而已。尽管老陈还是踱着方步,继续沉着黑脸,但我清楚地感觉到:老陈变了。
路上碰见,喊他“
也许是老陈老了,心态好了。也许是我年纪长子,不再只看到人的外表了。总之,老陈变了,变得亲切随和了。办公室里,老陈跟同事们有说有笑了;教室里,老陈的课堂上总会时不时传来学生的哄堂大笑声。这可真是件好事儿。
不久,又在学生那儿听说了一件关于老陈的惊天动地的大事。
据说,那是节物理实验课,讲“电”。不知道是老陈老眼昏花,还是因为粗心大意,竟然把导线接错,结果当场在讲台上被电,不仅老陈自己受了惊吓,坐在前排的学生也吓得够呛。
“当时,
两年前的某天,接到老陈的电话,说女儿要结婚了,请老同事们一起聚个餐凑个热闹。那时,我已经离开学校许久,县刚好在岛外出差,面对老陈的盛邀,只能遗憾地表示去不了。然而,对于自己能被老陈邀请去喝喜酒,内心很是欢喜。
离开学校好几年了,不见老陈好几年了。不知老陈现在一切可安好?
野菜情愫
文/夏伊娜
像我这样的年龄,虽然不能说这三十年来是锦衣玉食,但是却从来没有因为吃的和穿的发过愁,然而,对于野菜,我却一直有一种难以名状的爱好。现在这样春暖花开,野菜飘香的季节,总会让我这个喜欢野菜的人蠢蠢欲动。
记得小时候,老家后面的那一片园地一直是我和妹妹的乐园。虽然这片乐园及不上鲁迅的百草园,既没有高大的皂夹树,也没有紫红的桑葚光滑的石井栏,但是,每年的春天,那里都会有一大片的野菜呼唤我们,有野葱,荠菜,马兰头,还有刺槐叶,所以,那里理所当然便成了我们姐妹的“百草园”。事隔多年,虽然有些野菜已多年未尝,我却仍然记得它们的独特风味。野葱烤肉或烤河鲫鱼,是全家人的最爱;荠菜炒年糕,是乡野人的春季家常菜;马兰头据说营养价值最高,可是因为妈妈总是去不掉它那种又麻又辣的味道最不得我们喜欢;刺槐叶即使不加任何调料,单是做成汤也会鲜到人的心坎里去。
“马兰花,马兰花,风吹雨打都不怕……”这首童谣一直是小时候跳皮筋时最常唱的,但是,因为多种原因,不尝野菜已经很多年。三年前,不知妈妈哪儿来的兴致,叫上我们姐妹,说是去挑马兰头。结果三个人挑来一大篮子马兰头,妈妈说晚上就做给我们吃。我和妹妹相视一笑,不知道我们的妈妈在这么多年以后,炒野菜的方法有没改进。当我们颇为期待地等到马兰头端上桌时,望着那盘碧绿青翠的野菜,谁也不敢先下筷品尝。最后,还是爸爸先下的筷子。我们看着那一撮马兰头放进爸爸的嘴巴,几番咀嚼后,爸爸语出惊人:你妈妈炒的马兰头跟二十年前的一样口味!结果,这盘马兰头便原封不动被倒进了垃圾筒。为此,妈妈还发誓以为再也不去挑马兰头了。那剩下的大半篮马兰头,最后被我带到了婆婆家。
先生一家都喜欢吃杂七杂八的东西,包括鱼也是如此。什么月亮鱼、铜盆鱼、马头鱼、河豚鱼、海蛤蟆……所以的这些鱼类,我都是在嫁给先生后才听说的。看到我带来的野菜,婆婆甚为惊讶,对于这个 只识荦不识素的家庭来说,这样的野菜无疑是新鲜东东。
“怎么吃?”婆婆问。于是,我把从妈妈那儿听来的方法一股脑儿全说给她听。在我看来,也许从来没有吃过这个婆婆,倒兴许能做出可口的味道来。
第二天中午下班,饭桌上已经摆放了一盘香气扑鼻的马兰菜。比我早先一
“嗯,不错,很鲜口,味道蛮特别。”听着他的一连串称赞,我将信将疑拿起了筷子。这一筷子下去后,第二筷,第三筷……没等先生把饭给我盛来,那盘马兰菜已经被我消灭了大半。看着我大快朵颐的神态,婆婆
当我把在婆婆家吃到美味马兰菜的事情打电话告诉妈妈时,她在那边只会喃喃自语:我明明也是这么炒的……我明明也是这么炒的……
有了这样一位能做好吃野菜的婆婆,盼望春天便成了我整个冬天最迫不及待的一件事情了。也许是因为今年冬天特别来得长的原因,半个月前回乡下老家,还难觅野菜的踪迹,即使有,也只是星星点点,丝毫引不起我的兴趣。昨天,爸爸打电话来说,这个星期回家一趟吧,你妈妈和妹妹都想你了。妹妹也在电话那头嚷嚷:姐姐,田梗上遍地的马兰头正等着你来采摘呢。是啊,半个月过去了,在经历了几场春雨的滋润后,马兰头是应该茎肥叶嫩了。妹妹的话立即勾起了我的馋瘾,今天一早便轻装上阵,直奔老家而去。
妈妈早就为我和妹妹准备好了篮子和剪刀,虽然自打三年前的那次失败的做野菜经历后,她再也没有去挑过野菜,但是因为我这个贪吃马兰头的女儿,她把自己当初“再也不挑马兰头”的誓言抛到了爪哇国。
昨天的一场好雨把整个田野都冲洗得青绿欲滴,沽沽的山泉从山上奔腾而下,哗哗地流向田里,一群鸭子在那里欢快地跳舞,青蛙“呱呱”的叫声在空旷的田野里也显得分外地热闹。马兰头像半遮半掩地怀春少女,或是几棵,或是一群,羞羞搭搭地挤在杂草丛中,那青嫩青嫩的叶片儿还没有褪尽细毛。昨晚的那场春雨把马兰头滋润得又干净又肥嫩,惹得我和妹妹一直惊叹:今年的马兰头好嫩啊!
不消两个小时,妈妈给我们准备的大篮子便装得满满的了。再过一个礼拜,这些肥嫩的马兰头便会迅速变老,失去现在的肥嫩。看着那些迎风摇曳的马兰头,尽管是非常的舍不得,也不得不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