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群岛小说

周波小说小辑(六)

 打麻将
                                                            文/周波
  
  周末,东沙被朋友叫去打牌,东沙近乎求饶地说:我打不好,也不会打。朋友说这年头没有人不会打牌的,除非是木头人。东沙说:我就是那个木头人。朋友说:谁信你?东沙只好说:我下下五子棋还行,其他真不会。朋友笑起来:五子棋是孩子玩的游戏,斗地主、拱猪、清墩会不?东沙说:不会。朋友又问:麻将会不?东沙说:不会。朋友挺了挺眼镜,像瞧怪物似的望着东沙。东沙坚持着说:真不会。
  我们把他架走。朋友开始下令。他也许真的不会,有人站出来说话。不可能的事,他是镇长呢,镇长就是领导,现在领导哪个不会打牌,我孩子三岁就知道麻将怎么胡了。朋友嘀咕着说话。东沙本来还和和气气的,这会儿来气了,用手指着朋友的鼻子问:你刚才说什么了?当领导的就一定会打牌?朋友见东沙较真,赶紧说:算了,算了,另找人吧。
  你也真是的,扫了朋友们的兴致。回到家,老婆如晶数落他。东沙说:我真的不会打嘛,和你结婚这么多年,你有没有见过我打麻将?如晶说:没有。东沙说:本来我也不会生气,可那些家伙讲话不留余地。如晶说:你也不要太死板了。东沙说:你叫我学坏是吗?如晶瞪了他一下,转身做家务去了。
  镇长同学,听说前几天为了麻将的事和别人闹别扭了?那天,有个老同学来办公室看他。东沙心里一愣:你小子怎么知道的。老同学说:都是圈子里的朋友,怎么会不知道。东沙说:我真不会打,他们实在是为难我了。老同学说:下次我教你几下,麻将还是要懂点的,那可是文化国粹呢。东沙苦笑着说:喜欢的人都这么说,我一点也不觉得。老同学又说:等我们退休了,说不定又成麻友了,多好。东沙说:退休还早着呢,只是觉着这玩意太浪费时间,心里也不是很喜欢。老同学坐了一会就起身走了,出门的时候凑上来咬了一下东沙耳朵:周末我们几个同学聚会,到时我教你怎么打。东沙听着心里打起了鼓,他不知道该如何去回答。
  周末很快到了,东沙在家里没出去。如晶问:今天没有应酬吗?东沙说:晚上几个老同学聚一下。如晶说:这应酬是够多的。东沙哈哈一笑,说:推不掉的。如晶说:上回那些朋友没来邀请你去打麻将?东沙说:我正为这事愁呢,晚上同学叫我学打麻将。如晶说:唉!怎么都喜欢打麻将,我揣摸着国外的人他们聚会会是怎样的,那你去不去呀?东沙说:不知道。如晶想了想说:确实两边都犯难,那就去参与一下吧,下回不去就是了。东沙说:我也这样想,让他们觉得我很笨学不会,以后他们也会打消我的念头。
  镇长,听说你昨晚打麻将了?早上,办公室主任问。东沙心里一惊:谁说的?我怎么会去打麻将。主任说:我也不相信呢,可下面的人都在说。东沙发现自己脑子这会儿突然胀痛了起来:他们说啥了?主任说:也没说啥,好像昨晚有人看见你从棋牌室走出来。东沙问:这就能证明我去打麻将了?主任说:这我搞不清,今早上我发现下面的人在乱说,就向镇长来汇报一下。
  你说这事闹不闹心,就因为昨晚打了一场麻将,下面的人就觉得我像天天进出棋牌室似的。东沙一脸怨气地对如晶说。你中奖了,还是个特等奖。如晶说。谁会知道我一辈子就打了那么一场麻将,还是去教学费的。东沙边说边狠狠地抽起了烟。如晶劝慰丈夫:打就打了嘛,你用不着上心,别人天天打还开心着呢。东沙说:我经常在镇里的会议上劝说年轻人要远离赌桌,努力工作,以后再也不能这么说了,再说我就变成伪君子了。如晶说:你绝对不是什么伪君子,我心里清楚就好。
  东沙打电话给老同学:你把我害苦了。老同学一个劲地说:我害你什么了?东沙说:现在全世界的人都知道我东沙会打麻将的。这时,老同学哈哈笑起来:好呀,再加把劲,欢迎加入我们的队伍。东沙啪的一声挂断电话,他不想说下去了。
  如晶说:以后不打就是了,你还是你。东沙吼道:打,干吗不打?老子以后天天打。
  
欠我的钱还了吗?
                                                          文/周波
  
  东沙问老婆如晶:你有没有欠我的钱?如晶一头雾水:我欠你什么钱了?东沙摸了摸头,半响着说:忘了。如晶当时正在家里淘米做饭,东沙莫明其妙的样子让她心里咯噔了一下。如晶说:我欠你了又怎样?欠你一百万又怎样?你还欠我少吗?东沙嘿嘿笑了几下走了。
  这些天,东沙心里一直忽上忽下。倒不是因为工作的事,他总觉得心里有什么东西堵着。陪我说会话吧,东沙把办公室主任找来。主任关心着问:镇长,谁惹你生气了?东沙摇了摇头:没人惹我,只想说说话。主任噢的一声脸上随即布满了笑容。有几回,东沙瞧着主任欲言又止。主任机灵的很,问:镇长,有什么事尽管吩咐。东沙说:算了,我也只是猜测而已,有机会再说吧。
  有一回同学聚会,气氛相当热烈。有女同学主动过来邀请东沙跳舞,东沙说:我犯困了。女同学不依不饶,拖着东沙就进了舞池。女同学夸东沙有出息,当上镇长了。东沙很谦虚地回应了几句,然后贴着女同学的耳朵悄悄问道:你有没有……女同学笑声朗朗地说:我早结婚了,儿子都上中学了。
  又有一回,县里领导下来检查工作。起先汇报的时候,东沙思路清晰,对答如流。可后半程有关资金扶持的问题,东沙突然问起县领导:县里这几年投入有点少了,好像还欠着我们镇里的。领导赶忙询问秘书有没有这回事,秘书说所有的资金都到乡镇了。领导于是笑着说:东沙,你别吓我哟,这可是原则问题,弄不好我就变成截留资金的罪名了。东沙拍了拍脑袋:领导说的没错,是我记错了。
  那天,东沙和如晶去逛街,如晶开心地买了件时下流行的衣服,问他好看不。东沙说:好看是好看,就是太贵,可以买一车水泥。如晶愤愤地看着他,说:我的衣服是钢筋水泥做的?东沙知道又说漏了嘴,笑着赶紧跑出店门。
  东沙后来对如晶说:其实你知道的,我满脑子想的是工作的事,多理解噢。如晶安慰着丈夫,说:我早就有心理准备,其实我只是让你瞧瞧衣服好不好看。
  东沙还说他最近一直做梦,梦见自己的钱被人借走了,可是没有人来还过钱。如晶笑着说:那你该去讨呀?东沙说:我是说了。如晶问:你在梦里说啥了?东沙说:别欺负我记性不好,我知道是你借的,今天有有枣没枣先打两杆子,提个醒。
  细心的如晶观察到爱人的变化,如晶说:你最近太累了。东沙说:还行吧。如晶说:我发现你最近脑子有点不好使,经常说些不着边际的话。东沙说:是吗?有吗?我怎么没感觉到?如晶又问:我究竟有没有欠你钱?东沙开心起来,说:如果有,你的钱也是我的。如晶长叹一声站起身来,说:老公,明天我陪你去医院看看。
  第二天,东沙果真被老婆拉着去了医院。医生诊断说:没什么病,就是神经过于紧张。如晶谢道:果然被我猜到了,医生你是神医。东沙说:医生,我最近总想着钱的事。医生问:干吗想着钱?东沙说:我是一镇之长,到处要建设,处处要花钱,我心急。医生哈哈大笑:这镇长当的也太痛苦,没钱就不干活嘛。如晶上来插话:他就这德性,工作狂,连我都欠着他们镇里的钱。医生又笑:我开张处方,按着我的意思去做吧。东沙认真地接过处方,只见上面写着:建议休养。
  不能休养,我走了,镇里的事怎么办?回到家,东沙喋不休地说着。如晶说:省长出国访问,省里的事就不会转了?东沙于是不响了。这时,如晶走入卧室,从保险箱里提出一捆钱,一叠一叠地塞到东沙手里,如晶边塞边说:这叠是第一次欠你的,那叠是上个月欠你,这些是上周欠你的……东沙接着钱,像孩子似地笑:你真把我当成病人了呀?如晶气着说:难道不是吗?这么优秀的男人都快成神经病了。
  晚上,女儿从学校打来电话。女儿笑着说:听说老爸今天发财了?东沙说:去你的,你妈叫我帮你先存着,以后读大学时可以用。女儿说:先借给镇里吧,别忘了付利息就行。
  如晶当时立在东沙身边,听着父女俩对话,差点笑的直不起腰来。而后,她转身悄悄地抹了一把突眶而出的眼泪。
 
禁止吸烟
                                           文/周波
  
  东沙喜欢抽烟,而且抽起来特多。老婆如晶的一提起丈夫抽烟,就后悔莫迭。当年两人恋爱的时候,如晶有一条硬杠子要求,就是自己未来的男人必须会抽烟。在如晶眼里,会抽烟的男人有气派,不娘娘腔。但她也有另一个要求,就是不能抽太多,一包为限。东沙为了追到如晶,就拼命学抽烟。如晶后来说了句很痛快的话:你就是我男人了。
  东沙已有几十年的烟龄,他有一次对朋友们说:前五年是为老婆抽,再五年是为烟瘾抽,然后就没完没了了。有朋友面对如晶问:嫂子这么好,当初怎么会有如此前卫的想法。如晶唉地一声,道:当年脑子进水了嘛。如晶接着说,结婚后才知道家里的卫生从此难搞了,孩子的健康受到影响了,至于我自己嘛,自作自受,东沙想咋的就咋的吧。
  东沙暗地里也责怪老婆,他戒过几回烟,却是越戒越上瘾,于是最终选择了放弃。当了镇长后,每次开大会,对他来说是件痛苦的事情。台上坐久了,烟瘾就会像海浪一样涌上来,可他必须像铁钉似地坐着。散会后,下面有村里的干部笑问:镇长,烟饿了吗?东沙总是笑笑说:还好呀。其实,他是真想抽上一口。
  那天,省里来了卫生检查组,带头的是省控烟办负责人,还是位漂亮的女同志,姓王。汇报工作的时候,因为时间短,东沙没有往口袋里掏烟。可是,去下面检查的时候,东沙被逮个正着。王主任严肃地说:不许抽烟,抽一根扣你们乡镇一分的分数。东沙愣了愣,一分那得做多少事来弥补哟,他一个上午只好艰难地熬着。
  考核组来了总得宴请一下,中午,东沙陪着考核组领导准时抵达饭店。东沙以为到了休息时间,就不由自地抽起了烟。王主任笑眯眯地走到他面前,一把将烟夺了过去。东沙说:现在还不能抽吗?王主任说:你知道我是什么单位的吗?东沙一脸无奈。王主任现场还警告服务员,餐桌上不许放香烟。服务员没见过这架子,赶紧应允。考核组的同志笑着劝东沙:我们的烟也不能抽呢,走,去门外。东沙边走边说:我一直以为她在开玩笑呢,原来来真的。
  门外,东沙邀请的县领导到了。这会,东沙突然想起了什么,他灭掉烟蒂,陪县领导去会王主任。筷子还没动起来的时候,县领导就说:东沙,谁请客呀,这么不客气,连包烟也没有。东沙就怕县领导提起烟的事,虽然他知道领导的烟瘾比自己还大。门外遇见县领导的时候,他头就开始犯晕了。
  不许抽烟!王主任说。王主任的声音很响,把县领导吓了一跳。县领导笑着说:是哟,女同志在,咱们少抽点。没想到王主任很严肃地说:一根也不许抽!县领导显得有点尴尬。而那会儿的东沙更是不知所措,他在乡镇每天接触稀奇古怪人,却从没遇上这么一个认真的人。早知这样,他就不会叫县领导作陪了。东沙说:先吃菜吧。
  不久,东沙陪着县领导出门抽烟去了。东沙一脸的内疚,倒是县领导笑着说:确实没见过这么认真的人。东沙说:既然出来了,就抽两根,不然进进出出也难看。东沙说话的时候,王主任已走到身边,王主任很冷静地问道:说我啥坏话呢?是不是让两位领导受苦了?东沙惊疑地看着她,然后,不紧不慢地答道:没事,我们聊工作的事。
  晚上,一脸疲惫的东沙回到家。如晶问:怎么了?今天脸色不太好。东沙苦笑着说:香烟饿出来的。如晶笑着说:我又没叫你饿,是劝你少抽点。东沙说:今天遇上位铁娘子,我算是见识了。如晶又问:哪个铁娘子?东沙说:省控烟办的,太牛了,比林则徐老先生还强一百倍。如晶笑着说:虎门销烟呀!东沙从口袋里掏出一根烟,说:说实在话,她是对的,禁烟就需要这么去禁。
  这时,如晶依偎在东沙肩膀上,说:还记得当年咱们恋爱时我的考核要求吗?东沙咬了咬了牙,道:做鬼也不会忘记。如晶瞪了他一眼:不许乱说,那就再考核一次吧。东沙仰起身来,问:又有什么新花招?如晶笑着说:还是每天抽一包,做的到吗?东沙想了想,说:今天尽遇上考核了,虽然有点难,但我答应你。如晶拍了拍东沙的肩膀,笑起来:不愧是我如晶的男人,当年恋爱时考核优秀,今天依然优秀。东沙也笑起来,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根烟,点燃,很享受地吸了一大口。
  
                  摆平
                                                       文/周波
 
东沙说最近头有点疼,老婆如晶关切地问:怎么回事?东沙说:单位里的事多,我得去摆平,可是很多事不是想摆平就能摆平的。如晶笑起来:我以为身体不舒服呢,原来是操心疼的。东沙埋怨道:天下有你这样的老婆吗?我头疼还笑得出来。如晶再笑,道:很多事是你自找的,活该!
东沙说头疼还真是不无道理,最近他工作烦的很。前几天有上级领导让他安插一个临时工位置,他就闹心了,因为自己刚刚在大会上宣布要精减临时工人员。上周吧,有个亲戚找他解决低保问题,他也为难了,因为生活困难的人还有很多。年前,有群众向他反应要求装路灯,他当时满口应承。可是,到了安装那天,别的群众提出抗议了,说是路灯一装夏天会招来蚊子。东沙常苦笑着提醒自己,之前合理的,不一定后来也是合理的。
东沙有一回去找自己的老首长,说了自己烦恼事。老首长和蔼地对他说:东沙呀,如果这天下的事不烦恼,还要你当什么镇长。东沙说我知道这个理,可是实在摆不平。老首长送东沙出门的时候,仍然语重心长地劝他:有些事还是要去摆平的,摆平就是水平,相信你东沙是有能力的。
东沙有一回对老婆说。看来我的水平有问题。如晶笑着说:有水平的人一种是天生的,另一种是后天练成的,我们领导也天天愁着呢。东沙瞧了瞧老婆,问:我属于哪一种?如晶说:你属于第三种,自找麻烦型。
这天早上,东沙刚上班就接到了同学电话,说是晚上老同学有个聚会,他满口应允。他想,是该聚聚了,好长时间没联系了。一个小时后,他又接到了一个部门领导的电话,说是有客商想来他们镇里投资,请他出席晚宴。他本想说已有应酬,可话到嘴边又咽下了。毕竟是公事,如果因为自己私事把肥肉丢了,责任他实在担负不起。下午的时候,东沙又接到三个电话,一个是副县长打来的,说要慰问一下全县乡镇长,大家都很辛苦。第二个是一家企业打来的,说是省外有个项目有合作意向,无论如何请镇长出一下面。另一个居然是老婆如晶打来的,说是来了高中同学,当年是最要好的同桌,20多年没联系了,同学大老远过来两家人亲密聚一下。东沙的头当时就大了,他说:今天我已够烦了,你别来掺合了。如晶在电话里也发火了:今天你要是不来,晚上休想进家门。东沙当场就蔫了,他想想也是,老婆对自己多好,平时从来不扰乱自己工作不提无理要求。自从去了乡镇,这是如晶头一回向自己提出一个小小的要求。他后来给如晶去了电话:我一定来。
傍晚,东沙依在窗台前看着夕阳一点点沉下去,他的心也跟着沉重起来。主任进来了,主任说:镇长,你的脸色有点难看,是不舒服吗?东沙缓过神来说:没什么,你去忙自己的事吧。主任不放心,给东沙倒了杯茶水。
我该咋办呢?下班时候东沙问自己的驾驶员。驾驶员脱口道:我帮你送医院吧,就说生病了。东沙没好气地说:你给我放屁,咒我呀!
车子一点点在前行,路过一家饭店,东沙说同学们快到了。驾驶员问:镇长,这儿停吗?东沙说:算了。又路过一家宾馆,东沙说:这儿有两桌饭,两个项目都在这儿。驾驶员又问:镇长,这儿停吗?东沙说:算了。车子再开过一个道口,东沙知道转弯那家饭店里,很多镇长都在集结。他这会儿特羡慕那些镇长,今晚他们都没什么事,可以放松笑谈。驾驶员说:难说的,说不定很多镇长也有事在请假呢。东沙哈哈大笑,夸驾驶员真幽默。
车子最后停在了一家小饭馆门外,东沙选择了陪老婆如晶。从车里出来的时候,如晶正好从台阶上下来。如晶是来等他的,因为今天的饭局对她来说具有特殊意义,她想告诉自己的同学,老公是当镇长的,她读书的时候就吹牛说未来要找一个有本事的男人。
东沙跟着如晶进了包厢,如晶开心着向同学介绍。女同学很大方地握了一下东沙的手,对如晶说:你眼光不错。如晶开心地笑了起来。
东沙也作了一番问候,然后,他说:就这样吧,我先来这儿看看老婆的同学,晚上还有四桌饭要去应酬,我得走了。女同学笑着说:镇长真忙!东沙不好意思地说:摆平了这边,我得去摆平那边了。
如晶像是哭的样子,追赶出来。东沙很愧疚地说:老婆,对不起,今天每桌饭都很重要,我一定要去摆平。这时,如晶在家门外第一次骂了东沙:姓东的,晚上咱们走着瞧。
 
 
                                                                            文/周波
 
东沙在生活上是个不拘小节的人,照他老婆如晶的说法,他是一个比较随便的人。
可是,这天上午,准备上班去的东沙,径直走到自家衣帽间内,端端正正地立在试衣镜前细细整理了一番自己装束。然后,面带微笑地提着公文包出了家门。
当时,如晶也在换衣服。瞧着丈夫那认真样,她一愣一愣的不知说什么好。只是,心里有些忐忑,他怎么突然间在意着装打扮了呢?那面试衣镜,他可是从来只当成一堵墙使用的。
东沙是去县里开会,会议其实不重要。他今天显得精气神十足,所到之处,他和很多熟人握手致意,那手势特别优雅且有力量,即使落座的时候也显得相当体面。东沙发现,今天开会的人显然都像自己一样在试衣镜前仔细审视过。他于是笑笑。
其实,东沙一夜间变得绅士起来是有原因的。还在昨天,他也这样从一个会场里出来。等车的时候遇见一位老领导,领导说:东沙,瞧你也算是一方官员,怎么穿的像乡下人一样土气?东沙不好意思地说:我本来就在乡下工作嘛。领导关照他,虽然你工作能力强,但也要注意个人形象,形象有时候就是号召力。东沙思忖:平时自己还算说得过去吧,也很少听到有人评议自己的装束,今天若不是去了趟工地,可能也不是这身旧衣裤。
不过,回到单位后的东沙着实认真了一把,因为在会场里他确实见识了别人从容自然的风采。曾经,他在应酬场合还笑话过人家干吗把头发梳得这么整齐鲜亮,甚至挖苦别人是不是把时间全浪费在打扮上了。
东沙把主任叫来,让他评判一下自己的形象。主任说:镇长今天像农民,不过看上去很亲切。东沙一惊说:去,去,去,别乱说。农民怎么了?农民不好吗?我看你们的思想全被虫子咬了。
东沙后来叫主任拿来一把小镜子,边瞧边想,主任的话不无道理,毕竟自己是一镇之长,有多少眼睛在瞧着自己噢。不过,他很会放松宽慰自己,自言自语道:咱们又不是电影演员去演戏的,从娘肚子里出来就这个长相,有必要去改变一下吗?
如晶最终还是打来了电话,如晶转弯抹角着说了几件小事后,问:今天怎么突然想照镜子了?东沙没想到老婆会这样问他,就说:没什么,昨天挨老领导批评了,要我注意穿着形象呢。如晶笑着说:我看没这么简单吧,到了乡镇工作,不知被哪个小女孩迷住了。他愠怒道:我是这样的人吗?你这话算是什么意思嘛。
东沙后来不耐烦挂断了电话,一脸不高兴地走出门去。今天咱们东沙镇长真神气,衣领笔挺,皮鞋锃亮,像换了个人似的。东沙听见走廊上传来窃窃私语。他本想回话过去,难道我平时是土包子吗?可话到嘴巴又止住了。他想自己是镇长,镇长每句话得注意形象。东沙从来不习惯背着手走步,这会儿居然很自然地也背上了。他朝自己努努嘴傻笑,想:这样走路的感觉挺好。
晚上,东沙回到了家里。今天他做的一切都很规范,先是在门口喊:我回来了。然后脱掉鞋子换上拖鞋,接着他就去了衣帽间,轻手轻脚地把外衣挂好。东沙这会儿又喊了:我的睡衣在哪儿?如晶当时在厨房,听见丈夫喊就过来了。我的睡衣放在哪了?东沙又问。睡衣?睡衣都打包了,今天怎么想穿睡衣了?如晶问。东沙嘻嘻一笑说:单位里要注意形象,我得从家里学起。东沙说话时,目光一直停留在那面试衣镜前,他的手不停地摸弄着看己的头发。
如晶依然像早上一样愣愣地看着他不说话。这时,东沙转过身来,问:怎么了?我的头发是不是有些问题。如晶淡然地说:头发挺好,头脑有些问题。说完,如晶又回厨房去了。
    只听见东沙又开始喊了:人呢?怎么走了?我的睡衣在哪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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