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宁元小说小辑
我要当保安
文/曹宁元
客运码头,冷飕飕的海风呛得让人缩头。
一早,民工龚孝气喘吁吁跑到港航值班处,边叩门边扯开嗓门喊:我要当保安!
你说什么?正在打盹的当班老王陡然一惊。
我想当保安。龚孝倚在门口敬重恳求,语言有些发颤。
这里不招保安。一看来者土不拉叽,断定是农民工找饭吃,老王将手一横,绷脸回答。
只要当保安,没酬也行。见老王有点儿疑惑,龚孝补充道:这事赵局长知道。
赵局长是县港航管理局的局长。老王暗忖:咱局长怎么会认识他?说谎?不像。精神病?不对。难道……
霎时,老王的脸多云转晴。
听了老王的报告,赵局长觉得这事很不正常。他暗暗嘱咐老王,把来者悄悄带到院子里。
恰时,站在三楼凉台的赵局长居高临下,院子里的一草一木十分清楚。
哦耶,原来是龚孝啊!赵局长的心里似乎想起了什么……
那是春节前的农历十二月廿三,也就是人们过小年的传统日子,正在午休的赵局长突然得到有人要跳海轻生的消息,便立马赶到了现场。
候船大厅门口的围观人群中,有一位民工浑身湿漉漉地爬在地上,泪水涟涟向众人哭诉:俺本想大包小包高高兴兴回安徽老家过年,谁知在购买船票时,才发现自己带在身上的二万五千元不翼而飞。呜呜……两万五千元呐,一年的打工汗血。俺娘卧病在床,女儿等钱读书,一家人要过年、要生活,这让人咋活么。呜呜……民工悲忿地说着、伤心哭着,时不时恨恨用手拍打地面。
可怜天下民工心。赵局长十分心痛。他像亲兄弟一样蹲在民工身边进行苦口婆心地劝说,同时倏地从口袋里取出五百元,毫不犹豫地塞给了民工;一位漂亮的女服务员送来了棉衣……
毋庸置疑,这民工就是龚孝。
赵局长转身进入办公室。不就是打个工嘛。他想了想,旋即给老王打了手机。
叫俺到港航东岙建设工场做门卫?不去!龚孝一口拒绝。老王一声无奈喟叹。
原来呀,龚孝确实不是来找工作的。一年前,他已在海岛一家建筑公司做了长期工。因钱被偷,他暂不回家过年了。春节前,他东奔西忙在给居民杀“过年鸡”,赚点加工费;大年初一以来,他马不停蹄在社区、街道垃圾桶里掏“宝”。他恨死了小偷,要不然怎么会沦落到这种地步,铁心一横,决然在工棚墙上写下“不抓住害人扒手誓不罢休”的血字。他绞尽脑汁对出事这天的情景进行了反复回忆、细想,梦幻般感觉有一名戴鸭舌帽的瘦个子男子特别怀疑。于是,一个想在客运码头当保安的念头油然而生。
有意思!赵局长似有所悟。他同保安队的李队长商量后,抱着试试看的态度,决定打破常规,放一马让龚孝在客运服务大厅当一名临时编外保安。
龚孝如鱼得水。一上班,他警惕四顾,总用一双猫捉老鼠似的异常目光寻找着猎物。
一天,二天,三天……一晃元宵节来到了,客运码头上来往旅客倍增。
世间的事真是讽刺。当天掌灯时分,龚孝在售票厅巡视时,果真发现了那个“鸭舌帽”。顿时,他愤怒至极,心里的血直往上涌。不过,为避免打草惊蛇,他还是竭力控制住心情,实施暗暗监视,候机行事。可转念一想,天哪,这要蹲守到什么时候啊?“以静制动”还不如来手“引蛇出洞”哩。
打定主意,他一晃闪进寝室,快速换上民工衣服,在钱包里塞满旧报纸,随手拎起一只旅行袋,装模作样地来到售票处排队。当被“鸭舌帽”注目时,他刻意打着哈欠,随手掏出鼓鼓的钱包,抽出两张百元用手指弹了弹,尔后将钱包重新塞入裤兜。
这一招果然灵。稍顷,“鸭舌帽”和一男一女悄然靠近,假装排队紧跟随他。恍惚间,在“鸭舌帽”伸手刚偷到钱包的一刹那,龚孝大吼一声,一个“鲤鱼打挺”把他牢牢拽住。“鸭舌帽”拼命挣扎,可他那有民工的力气,一下子被掀倒在地。他的同伙一男一女见势不妙,慌忙夺门而逃。
派出所里,“鸭舌帽”供认了屡次在车站、码头结伙作案的犯罪事实。
翌日上午,龚孝带着五百元钱兴冲冲地来到赵局长办公室。说明来意后,赵局长“扑哧”一笑,拍拍他的厚实肩胛,赞许道:好样的,这一仗打得真漂亮!不过,这钱嘛,就不必还啦,就当作你的奖金吧。希望你能继续留在这里当保安。行吗?
龚孝听罢,不好意思地底下头,宛转地回答:真的不能再留了,俺在建筑公司打工的合同期还未满呢。
红尘蛇生
文/曹宁元
蛇呢?我疑惑地问。
你放心好了,精彩着呢。杜导游气喘吁吁回答。
踏入古迹山寨大门,蓦然有一条蟒蛇拦腰挡道。我悚然心惊,随之习惯性向上推了一下眼镜,定神一看,呦!原来是两名靓女子合力搂抱着一条约3米长的大蟒蛇,正使着劲头伶牙俐齿招揽照相生意呢。只见大蟒蛇软绵绵依偎在女子怀中,显得分外温顺听话。靓女子一会儿将蟒蛇缠挂在脖子上,一会儿缠绕在腰间,并与蟒蛇一起做着颇为惊奇的浪漫动作。我怦然心动,悄悄靠近蟒蛇,怜爱地抚摸蛇身,顿时感觉凉飕飕、滑腻腻的。杜导游咧嘴一笑。
胜步前行,周围到处是风格迥异,别具一格的蛇笼池房,既是舒适的蛇窝,又是便于游客观尝的景区。边溜边看,垂柳涓流翠荫潭间,偶然发现有些蛇并没关入笼内,让它自由自在地爬缠在路边的树藤枝上,轻轻地摇晃着蛇头,仿佛频频地向行人祝福示意呢。无疑,这是一种不会伤人的无毒蛇。
这里的蛇种类五花八门,有花斑蛇、兰獭蛇、五步蛇、青蛇等等。尤其是一种称“响尾蛇”的蛇挺有意思,游动起来尾巴连续会发出"啪啪"的响声。还有一种叫“眼睛蛇”的剧毒蛇,一有风吹草动就立即昂头挺胸,眼睛突然睁得圆圆的、凶巴巴地憋着毒汗冷漠盯视着目标。
在一段光线暗淡、湿漉漉的岩洞里行走,面对近在咫尺且分布在不同方位的上百条形形色色的活蛇,当我靠近或碰着时,蛇总会诧异地吐出尖尖的舌头,懒洋洋地挪动身体,令人淡淡感受到一丝僻野的灵气。
稍顷,来到一块凹地,随着一阵强劲节奏的音乐响起,蛇戏就在袅袅升起的弥漫香气中开演了。只见个个脖子上缠绕着活蛇的5名天生丽质女子,在神韵般的音乐中翩翩起舞。人舞蛇动,多姿多彩,非常优美。继后演出的诸多歌舞节目,有“人蛇亲吻”、“吉祥蛇舞”、“人蛇和谐”等,熬是惊险好看。
顺着石阶小道来到一条特色小街,咦?这里的商铺商品统统与蛇有关,蛇药店、蛇肉馆、蛇带屋、蛇韵厅、蛇皮场、蟒蛇按摩房、蛇汤足浴中心;蛇包、蛇珠、蛇袋、蛇琴、蛇酒、蛇粥……
继续前行,园林浓荫处,一股阴森血腥的气息扑鼻而来,蓦然发现在一间草蓬屋檐下,一名赤膊壮汉正手持利刀咧牙切齿地活剥蛇皮,他的双手和刀刃上已经沾满了鲜血,还在一滴一滴往下淌,丢在地上被皮肉分离的身子一塌糊涂。不用害怕,经常之事很正常么。杜导游见我脸色骤变,急忙解释说:这里其实是用蛇来赚钱的一个集聚点,用蛇作旅游品牌,“钱”途无量啊!
嚯,好一派背后隐透出杀气的繁荣景象!蓦然,我感到身上火辣辣的剐痛,像正在被活活剥皮。“不好!”我大呼一声,拔腿往山脚下飞跑……
哭比唱好
文/曹宁元
春寒料峭的早晨,风儿窸窸,山崖上隐隐约约传来阵阵凄怆哭声。村民们的心被狠狠刺了一下,喟叹道:这不是阿海嫂嘛,她家里死人啦。
呜呜,海浪吻苔草,爱过知情重,说好一起过,为啥独自走……从凄婉的哭语中,不难听出,死者是她的老公。
好端端的人咋突然没了呢?可村民们议论最多的还是阿海嫂的命苦。
阿海嫂长得很清丽,是惹人迷恋的那种。她喜欢大海,爱唱歌,天生一副好嗓子。青年时,曾在县戏剧团当演员,主唱越剧。后因效益不好而稀里哗啦散了伙。无奈的她只好回到了故乡——一个风雨飘摇的小岛渔村。在年迈父母的催促下,她随乡入乡,不久就与同村的抲鱼人阿海结了婚,生有一子。儿子到也聪明,学习一路上蹿,现正在外地上大学。
然而,世事难料呀,两年前阿海在海上抲鱼时,不幸被渔船上的起网机断钢绳击中,肋骨断了4根。
伤愈后,他经不起重活。阿海嫂看在眼里,痛在心里,通过拜托小姐妹,总算在岛外一家建筑工场当了门卫。他不常回家,尽量省些渡船费。
阿海嫂经常在菜市场捡莱叶,这天她发现有不少人在谈论“如今老人死了没人哭,不会哭”的话题。她听着听着忽然一个激灵:原来这哭丧不反是一种文化,而且还蕴藏着商机呀,那我何不变通自己唱戏的本领来哭丧挣钱呢。
于是,她开始试着苦练哭丧技能。怕打搅邻居,便利用清晨时间,悄悄地跑到山崖那边。
谁知, 隔行如隔山,说说容易做起来难呐!
——哭,自古按悲伤程度可分为三类,即:有泪无声叫作泣;有声无泪称为嚎;有泪有声才是哭。真正的哭丧,重点在“音”,不能象孩子“哇哇”大哭,音中得含话,哭语根据对象不同而别,要富有诗意、韵致……掌握此艺招,乃真得要下“不得一番寒彻骨,哪有梅花扑鼻香”的功夫啊!
阿海嫂隔三差五蹲在山崖上恸哭。善良的村民借心比心,遇到这样利刀穿心事,谁不伤心啊。
数日早上,有村民发觉阿海嫂哭得有些不对头,怎么妈呦妈呀的,她的娘不是几年前就去世了嘛,难道死者不是她老公?一些村民开始狐疑。村里长者刘大爷却捋着胡子说:女人哪,是弱者,母亲么,是强者,悲痛至极的女人自然会叫娘。这么说来,大家表示理解。此时,有村民说,她的老公若死在工场,按殡葬规定只能在外岛火化了。众人叹息,有人潸然泪下。
时隔一个星期。刚从外岛回来的张木匠说,他遇到阿海了,昨晩还在一起吃过饭哩。村里人顿时惊了,愣了,蒙了,傻了。
莫非,是她这里有问题。刘大爷用烟斗敲敲自己的脑袋,若有所思地说。
精神病?大家的嘴霎时成O型,眼珠子直想奔出来。
此言一出,驷马难追。
怪不得她近期举动一反常态,脸色黄黄的,眼睛直直的,身体恹恹的。细心的黄阿姨还发现,她在行走时嘴里总是念念有词,语句含糊不清。这可咋办呢?她的老公和儿子不在身边,亲戚都在外岛居住,可怜兮兮的。村子里众说纷云。
翌日,不知是那个好心的“缺德鬼”给阿海打了电话,气得他火冒三丈。虽然打死也不信,可心里却有点不踏实。当天下午,他便搭车、乘船,疾步回家。
家,依然是那么的温馨,啥都没变。
送惊喜呀,回来也不先打个电话。老公突然出现,她兴奋得象个孩子。
吃罢饭,阿海想起电话里的事,碗一撂便蹙眉骂道:王八羔子,乱嚼舌头。
咋的了,吃过火药呐?她迷惑不解地问。
你也真是,好好的哭啥么?哭。阿海埋怨道。
她心头一震,思忖:这事他咋知道的?干脆敞开心扇实话实说,也好有个商量。
稍顷,她一五一十将事情告诉了阿海。
哈哈哈!阿海听罢,忍不住开怀大笑。
嗯,我还托小姐妹在县《海岛报》登了一则“要哭丧找白姐”(注:因她姓白)的广告哩。起初不告诉你,是怕你不支持嘛。她瞥了阿海一眼,笑羞羞补充说。
这也能赚钱?亏你想得出来。阿海把头摇得像槟榔鼓似的。
无巧不成书。次日果真有一民企老板打来电话,说他八十老母不幸病逝,特请白姐哭丧。经商量后,她去哭丧,阿海幡然到村民中解释澄清。
现场肃穆。她一察,一听,一琢磨,就很快轻车熟路进入角色,巧妙融入戏剧哭腔,刹那间凄婉的哭声在睽睽众目下骤然响起。她的哭声随韵律时起时伏,一会儿嚎啕大哭,一会儿呜咽抽泣,高潮时宛如浪涛扑击,让人从悲忿中荡起铿锵;低潮时犹如涧水流淌,让人怆然哀思纷飞,就是铁石心肠的人听到后,也会不由自主地落泪沾巾。
首次出场,如此成功。客气的丧家除馈赠她一套孝衣外,还硬塞给她500元作为报酬。阿海若有所悟,脸上闪过一丝惊喜!
随着时间的推移,她的哭丧技艺越来越好,生意挺不错。起初不太相信的村民耳闻目睹了这一事实,顿时恍然大悟。
一缕月光悄然透过窗帘斜洒床前。阿海把她紧紧搂在怀里,喃喃说:不是我不悦意,你确实哭比唱好,村里人也说这是件好事,怕只怕哭爹哭娘的自己精神受不了。她“扑噗”一笑,柔情细语地说:噫!那是在演戏你也不知道哇?我愿意……
一年之后,阿海嫂的哭丧特殊新职业就像海鲜夜排档一样,在海岛上出了名。
先进倒评
县创新局上下干劲冲天,局办阮主任发现没当先进的干工作照样出色,不能当先进而当上先进的工作不得不好好干。他恍然大悟,原来评比先进只不过是领导的一种方法而言,自己对局长“先进倒评”的做法担忧是多余的。
去年底,新调任的裴局长将机关人员年度评比先进的任务交给了阮主任。阮主任是一位已在办公室主任职位上蹲了9个年头的老手,完成此类任务根本不成问题。
对于新局长的信任,阮主任心知肚明。他工作做得很细,根据以往做法,评比先进需经民主测评、班子通过,公布和奖励等相关程序。无疑民主测评和一把手内定非常关键,也是全盘工作的重中之重。这一点,阮主任是绝对不会马虎的。
测评工作进展得很顺利,结果比预想的要好。局里除县管干部外共有40名工作人员,按20%比例,得分最高的8名人员,有5名是各科室的中层干部,两名是出全勤踏实工作的“老黄牛”,当然还有1名是从来不得罪人的“老好人”。这8名人员都是多年的老先进了。这次测评,按阮主任话来说,特别的公正,特别的准确,特别的成功,开局一帆风顺。
翌日上午,满心喜欢的阮主任手捧亲手起草的《预定先进人员方案》来到了裴局长办公室。裴局长瞟了一眼名单,随即皱了眉头:“评先进不创新咋行,应改一改老套嘛?”阮主任始料不及,顿时觉得心被狠狠地刺了一下。他本想进一步说明,但见裴局长的脸绷得紧紧的,也不好再说什么。此时此刻,善于观色的阮主任心里非常清楚,裴局长对民主测评而产生的先进不乐意,不满意,不同意,无疑,推倒重搞才是开明之举。
第二套《先进人员内定方案》究竟怎么搞呢?阮主任蹑手蹑脚地返回自己的办公室,他想了半天,依然没想出头绪。
中午回家吃饭时,阮主任把此事告诉了妻子。妻子听后眨巴着眼睛问:
“在你手下裴局长的小姨子评上了没有?还有经常陪局长逛歌厅的小平头?”
“没有。”阮主任坦然回答。
妻子莞尔一笑,说:“你傻呀,现在当先进就是凭关系,得评与局长关系很好的人,不然想通过——门都没有。”
阮主任“嗯”了一声,仿佛心里豁然开朗。他想在下午上班前将第二套方案拿出来,便急忙往局里赶……
当天下午,裴局长上班有点儿早。见局长办公室没有其它人,阮主任笑吟吟地递交了第二套方案。裴局长一看,脸“刷”地红了一下,冷冷地说:“不是这个意思。”随即将方案退还给了阮主任,转身前去县里开会了。看着飘然离去的裴局长背影,阮主任无奈地叹气。
不是这个意思,到底啥意思么?阮主任这下懵住了,愣愣地站在办公室里,心里直嘟囔。
稍顷,阮主任忽地若有所悟,不就是8个先进名单嘛,多搞几个方案有何妨呢?评不评先进事小,让一把手满意事才大,何况下一步局里要开展新一轮中层干部竞聘。他暗暗思忖,反复琢磨,激灵地使用逻辑“排它法”。来真的通不过,来情感的又不行,那么倒过来试试,就来一个“先进倒评”吧。拿定主意后,他不管三七二十一将民主测评中分数最差的人员首先列为先进内定人员名单。第一位,平时吊儿朗当,上班时间经常溜出去搓麻将的张三;第二位,满腹牢骚,动不动与科长对着干的李四;第三位,背后爱讲同事坏话,上班嗑瓜子儿的美美;第四、第五位,喜欢吃喝玩乐,习惯拉小圈子的大乐和小胡;第六位,曾因经济违纪受过降级处分精神委靡的老黏……让这些人当先进裴局长能通过吗?阮主任连自己也不敢相信,竟然身不由己地亲手做出这等事来,当主任以来头一次。
次日上午,见局长神情庄重独自坐在办公室,轻轻拍了几下自己的胸脯,尔后怯生生地将“第三套方案”禀报给了裴局长。裴局长顿时睁大了眼睛,赫然哈哈大笑,这可把阮主任吓了一跳。经认真审阅后,裴局长和蔼地说:“好,就按你的意思办,先进人员就这样定了!”
两天后,阮主任做梦也想不到,局领导班子经认真研究,竟然通过了阮主任提供的第三套方案。因民主测评的结果历来是严格保密的,下面是一头雾水。事后,虽然多多少少有些狐疑抱怨,但多数人则习惯地认为,那些先进者在民主测评中的分数一定是相当高的。
打那以后,阮主任常常做一些离奇的恶梦。
“安乐”死刑
文/曹宁元
夜深了,高墙铁门内显得异常宁静。牢房一角,她蜷缩着身体,想到自己将会被“拉出去枪毙”,害怕至极,不停地哭泣。
她出身在东海之滨的一个美丽渔村。8岁那年,疯狂的台风刮倒了她家的一间简陋住房,父母不慎双亡。堂叔见她实在可怜,就生好心收养了她。
一晃10年,18岁的姑娘像朵花。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满嘴酒气的堂叔悄然摸到了她的床上,她死活不从。堂叔怒气冲天,伸手逼她掏出10万元的养育费。她哪里有钱,只能含泪屈从。
翌晨,她怨忿地洗净了床褥上的血迹,噙着悲伤的泪花,愤愤地离开了堂叔的家……
孤身来到了南方的一座边境城市。嘿,外面的世界灯红酒绿多精彩啊!她想自己应该活得诗意一些。不久后,凭着她那漂亮的脸蛋,结识了不少开放城市的社会之流。
一次偶然的机会,境外的一名黑哥看上了她。只要她对黑哥好,就可以大把大把流水似地花钱。其实黑哥是境外贩毒集团的要员,单纯的她不知不觉地落入了圈套。两年后,她被迫走上了走私贩毒的罪恶之路。
她屡次往返境内外从事贩毒活动,携枪贩毒44公斤,年轻漂亮的她犯下了上帝不可饶恕的罪孽。“死就死呗!”她心里早有准备,不以为然。
但得知执行死刑的方式是枪决时,她蓦然从麻木中清醒。“砰”,一颗子弹“嗖”地飞过来,脑袋不就开了花嘛?瞬间,俺漂亮的脸面肯定也被打烂了哇,这场面是多么惨不忍睹!她越想越害怕,浑身不停地哆嗦。
狠狠地抹了一把眼泪,抛开一切杂念躺下睡觉吧。朦胧之中,她突然被冲进门的几名警察捆绑起来,在脖子上挂上写有名字,打了红叉叉的木牌。在游街示众后,被用力一拽胳膊,刹时从露着背的卡车上跌滚下来。押赴到一块空地上,她面山坡而跪。“砰”,枪响,冰冷的子弹穿透后脑,从脸部飞出,喔哟——痛!她一头倒地,竭力挣扎着,补了一枪,脑浆四溢,溅入泥土……猛地,她惊醒了,原来又是一场恶梦。
“吊死、药死、淹死、闷死,什么都行,为啥偏偏要用枪决?倒不如砍头爽快,还能留一副好脸蛋。”她攥紧拳头,恨恨地敲打牢门,喋喋不休地嘟囔着。混蛋!她连警察都敢骂。
恶梦之后,她一反常态,一见米粥和蛋汤就想吐,听到“当”的关门声就心惊肉跳。律师说:“试试吧,死马当作活马医。”行刑前3天,她豁然向法警提交了《请求调换对自己执行死刑方式的申请》,这也是她临刑前的唯一要求。
她的申请经过一系列复杂环节,不知是何方神灵呵护,终于得到了批准。执法机关从尽量减轻女死刑犯痛苦的人道出发,决定对她实施新型的注射死刑方式。接到通知后,她颇感幸运。这是很不容易得到的。
行刑这天,她起得特早,整理好凌乱不堪的东西,脱下囚衣,叠好,她不想做穿着囚服的鬼。片刻,换上了那套狱前穿过的乳白色名牌时装。这是昨天晚上向法警哀求后允许的。迟疑了一会儿,她开始梳理头发,一番淡抹。中午,一顿饱餐之后,她被两名女警察带上了囚车。囚车绕过街市,从山道绿荫下晃过,一溜烟地进入了茂密的林子。在前方隐蔽处,早有一辆神秘的执行车在此等候。
沉重地走向囚车,脸色苍白的她举头望了一会儿蓝天白云和太阳,又扫视了一会儿周边的青山绿水,然后努了努嘴,打起沮丧的精神,慢悠悠地挪动双脚,绝望地向威仪俨然的执行车走去。
午时三刻,行刑开始。执行车里面弥漫着淡淡的香气,一种美妙的轻音乐骤然响起。法警首先让她躺在一张富有个性化的注射床上,轻轻地帮助她固定好位置。“爸妈,不孝的女儿来见你们来了。”她含着泪念了一句。然后,像医生给病人打点滴一样,身穿白大褂的专业法医将针头准确无误地扎入了她的静脉血管之中,立马熟练地注射代号为“1号药”和“2号药”的药品。随着执行号令的发出,执行法警交换了一下晶亮的眼神,便不慌不忙地摁下了“注射键”,霎时两种药水相继注入了她的体内。只见躺在执行床上的她,眼神像临终前的病人一样安静。嗨!注射数秒之后,在电脑显示屏上的脑电波已经停止了跳动,变成了几条毫无生气的平行线,注射全程在两分钟内全部顺利完成。她无牵挂、无痛苦、安静地走了。此刻,一位在场的深资法警深深地嘘了一口气,喃喃地说:“这是目前世界上最人性化最人道的一种执行死刑的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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