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同志[短篇小说 ]
莫同志[短篇小说 ]
谢方儿
莫同志和葛小娟结婚六周年的前两天,葛小娟说,我明天要出差去北京。葛小娟没有去过首都北京,她曾经在莫同志面前说过好几次,向往伟大的首都北京城。莫同志笑一笑说,机会总是有的。葛小娟后来不说了,莫同志也不再提这个事。现在,葛小娟终于有机会能去北京了。
葛小娟肩上背一只挎包,手里拉一只旅行箱,看上去负担并不重。葛小娟说,我先到单位,单位有车送的。莫同志接过葛小娟手里的旅行箱说,我送你到小区门口,打个车去单位吧。莫同志和葛小娟走到小区门口,空荡荡的没有一辆车。莫同志说,小娟,你去北京要几天?葛小娟似乎马上回答不了这个问题,她想了想说,不知道?莫同志就生出了一种淡淡的茫然,葛小娟又说,我也不知道要几天,事情办完了就回来。莫同志又想到了一个问题,就是葛小娟是和哪些人去北京的。莫同志刚要问,一辆出租车停在了他和葛小娟的面前,葛小娟拉开车门先进去,然后接过莫同志手里的旅行箱说,莫同志,我走了。莫同志竟然没有说什么,他望着远去的出租车,一动不动像一根木头。
晚上,莫同志还在想一些问题,这些问题都与葛小娟有关,与葛小娟有关的,当然与他莫同志也有关。莫同志拿出手机给葛小娟发了个信息,小娟,你在哪里了?葛小娟很快回复,在宾馆。莫同志想了想,葛小娟是第一次去北京,呆在宾馆还不是像在家里一样。莫同志想不通,又发了一个信息,不出去玩玩吗?
一会儿,莫同志家里的电话响了。莫同志先是惊了惊,然后确定是自己家的电话响了。莫同志接起电话,听到了葛小娟的声音,莫同志,我正要出去玩呢。哎呀,北京真好真美。你知道什么叫灯火辉煌,北京就是灯火辉煌。莫同志也没有到过北京,所以莫同志想像不出北京的灯火辉煌。莫同志望了望窗外的黑暗说,小娟,你和谁在一起?葛小娟说,我和同事在一起,你有事吗?莫同志想问是男同事还是女同事,但莫同志从来不是直截了当的人,莫同志说,没事。
接完电话,莫同志认真地看了看来电显示,葛小娟的电话区号是北京的,这是千真万确。莫同志站在窗口点燃一根烟,莫同志觉得葛小娟身上应该还是有疑问的,而且疑问还不少。莫同志不想睡了,莫同志决定要打葛小娟的手机,问问她去哪儿玩了。莫同志很果断地拨打了葛小娟的手机,可拨通了几次都无人接听。莫同志的疑问更多更深了,莫同志甚至想到明天应该解决一些疑问的,否则他莫同志就会受不了。
第二天早上,莫同志想到今天是自己和葛小娟结婚六周年的日子。照例说今天的日子,莫同志是应该高兴的,但莫同志就是高兴不起来。莫同志先到单位亮了亮相,然后溜出来找到一个报刊亭。莫同志先抽了一根烟,接着莫同志用公用电话打通了葛小娟办公室的电话。葛小娟是单位的会计,她的办公室里有一男二女。莫同志说,请问葛小娟在吗?一个鼻音很严重的女人说,她出差去了?莫同志又说,请问她去哪儿出差了?女人说,你问这个干吗?莫同志笑了笑说,我有事找她,我想知道她什么时候回来。女人说,不知道。
莫同志想到这个女人的态度,心里很不舒服,莫同志想,葛小娟是不是和那个男同事一起出差去了?莫同志又打通了葛小娟办公室的电话,他过意做扁了嗓音说,请问葛小娟在吗?还是这个鼻音很严重的女人,她不在。莫同志又说,那个男同志呢?莫同志听到了这个女人叫人的声音,电话,你的电话。莫同志犹豫了一下,在对方接电话前搁掉了。
莫同志回到单位,他的手机响了。莫同志听到了葛小娟的声音,莫同志,你说给你买点什么纪念品?莫同志一点没有思想准备,所以莫同志说,随便,我又不是小孩子。葛小娟说,我难得有机会来北京,我怎么能不带点东西回来呢。莫同志很想问葛小娟今天是什么日子,但葛小娟不说他莫同志也不想说。莫同志说,你看着办吧。葛小娟说,那我给你带点有意义的东西吧。莫同志心里温暖了一下,看来葛小娟是没有忘记这个日子的。
葛小娟在北京过了五个夜,第六天的晚上回来了。白天葛小娟打电话给莫同志,说她晚上回来了,估计八点左右到家。莫同志说,要不要去接你?葛小娟说。不用了,单位有车的。晚上,莫同志在黑暗中愣着,接着听到了葛小娟在敲门。葛小娟边敲门边喊,莫同志,莫同志开门,快来帮我拿东西。莫同志居然惊喜了一下,连忙点灯开门。葛小娟的脸色光彩照人,莫同志感到了自己的阴暗。葛小娟说,莫同志,你愣着干吗?快拿东西呀。葛小娟除了带去的挎包和旅行箱,多出了一只帆布包。莫同志笑了笑,伸出手接过葛小娟放在地上的旅行箱说,哟,战果还不少呢。
葛小娟进屋把东西一样一样发出来,很快这些东西摊了一地。葛小娟最后拿出一只精制的盒子,她慢慢打开来说,小莫,这是我送给你的礼物。莫同志看到盒子里躺着一块金光闪闪的表,莫同志激动地拿起表来说,哎呀,真漂亮。小娟,是什么表?莫同志从来不戴表,他对表的品牌不是太清楚。葛小娟说,是“劳力士”呢。
莫同志说,真的,你是不是在骗我?别的手表品牌莫同志可以不清楚,但“劳力士”这个品牌莫同志应该清楚。葛小娟笑了笑说,当然是仿制的,几万十几万一只我买不起,送个仿制的给你做个留念吧。莫同志不明白葛小娟说的这个“留念”,是针对结婚六周年的,还是针对自己去了北京的。但莫同志还是笑了,把手表套在手腕上,感觉还真不错,像个有身份的男人了。莫同志想把表摘下来,葛小娟说,戴了吧,摘下来干什么?莫同志就把表重新扣在手腕上,葛小娟又说,你戴着真的很好。
莫同志突然看到葛小娟手腕上也戴着一块表,葛小娟去北京前手腕上是空的。莫同志说,小娟,你也买了一块新表?葛小娟说,啊,是的,我是一块“梅花”表。莫同志风趣地说,也是仿制的吧?葛小娟认真地说,不是,我的应该是真的。莫同志没有多问什么,葛小娟也不说手表的事了。
两个人都洗了澡,坐在床上闲聊。莫同志关心的还是葛小娟在北京的事,莫同志说,小娟,在北京玩了哪些地方?葛小娟在灯光下显得楚楚动人,而且莫同志还闻到了一种陌生的香味。葛小娟说,也没玩几个地方,北京太大了,怎么玩也玩不转。莫同志说,故宫,天安门广场,还有长城,去了吗?葛小娟说,去了,不到这些地方不能算到过北京。葛小娟忍不住打了个哈欠说,就是人太多,谁都想到北京去看一看。莫同志伸出手,把软绵绵的葛小娟揽进怀里。莫同志说,还去别的地方了吗?莫同志感觉到陌生的香味在散淡,而内心的欲望正在攀升。葛小娟没有回答莫同志的这个问题,葛小娟眯上了双眼,然后,莫同志听到了葛小娟轻盈的呼吸。
自从葛小娟去过北京后,有几个疑问开始困扰着莫同志,莫同志当然不想为这个事影响生活,所以莫同志会时时提醒自己,只当葛小娟没有去过北京。有一天,葛小娟回家脸色不好看,似乎发生了什么事。以前也有这种情况,莫同志知道这些事都是葛小娟单位发生的事。这次确实也是,葛小娟说,真没想到,我去北京的时候,居然有人在调查我。莫同志吃惊地说,这怎么可能呢,谁会做这种事?葛小娟说,我办公室的两个同事都是这么说的,有个男人在找我,问我去哪里出差了?还问什么时候回来?莫同志笑了笑说,没有你想的那么严重吧,这算不了调查,或许是有个熟人找你有事。葛小娟说,莫同志,你真是这么认为的吗?我觉得不是的,应该是有人想找我麻烦。莫同志想了想说,也有这个可能吧,想不到的事太多了。
莫同志和葛小娟的生活没有发生变化,莫同志怀疑自己的疑心病太重了,如果真是这样,这是他莫同志的错了。后来,这个变化是从一个电话开始的。一个周末的晚上,莫同志接到一个电话,一个女人说,你是莫同志吗?莫同志说,是的,我是莫同志。这个女人说,我觉得,有个事,我不能不告诉你了。莫同志警惕地说,什么事?这个女人说,莫同志,你老婆出问题了。莫同志身体内的血液突然奔跑起来,差点把一颗心冲了出来。莫同志说,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这个女人说,莫同志,你真是一个像木头一样的男人,难道你真没感觉到你老婆出问题了吗?这个女人又说,你老婆是不是叫葛小娟,她现在是不是出去有事了?
葛小娟下午打电话给莫同志,说晚上几个同学要聚一聚,吃完晚饭还有节目要活动活动,难道,难道她葛小娟和哪个同学偷偷摸摸好上了?莫同志装出平静来说,是的,葛小娟出去了,这又能说明了什么呢?这个女人说,说明葛小娟和男人幽会去了。
莫同志提高了嗓门说,你是谁?你这么说是要负责任的!这个女人说,我是谁?我,我是一个知情者吧。莫同志,我告诉你一个地方,那儿是一个适宜于男女幽会的茶楼。你相信我的话,赶快去看看。对于这个电话的真实性,莫同志也是有疑问的,有人在恶作剧,还是有人设下了一个骗局。莫同志慢慢冷静下来后,按照手机上的来电显示回拨过去,他听到了一个粗糙的男声,喂,谁呀?莫同志说,我找刚才打电话的那个女的。粗糙的男声说,女的,哪个女的?打电话的女的多着呢,都走了。莫同志说,请问你是哪里?粗糙的男声说,我哪里都不是,我是报刊亭的公用电话。
莫同志拨通葛小娟的手机,但无人接听。莫同志觉得这个问题相当严重,他以最快速度赶到了适宜于男女幽会的茶楼,这个茶楼的名称叫“依人茶楼”。莫同志在门口迟疑了一下,他非常害怕葛小娟真会在里面,最后莫同志对自己说,你来都来了,不进去肯定要后悔的。就这样,莫同志走了进去。
一个穿着大红旗袍的高挑女孩迎上来说,请问先生几位?莫同志说,不好意思,我是来找人的。女孩笑着说,先生,你要找的客人在哪个包厢?莫同志老实说,我也不知道。女孩惊讶地看着莫同志说,先生,你需要我们帮忙吗?
莫同志觉得这个事不能弄得太暴露,处理得不好会伤了自尊,而且葛小娟在不在里面还是个未知数。莫同志笑了笑说,呵,谢谢,你忙吧,我在外面等着就是了。莫同志说完走了出来,茶楼门口的环境很幽静,有花草也有树木,怎么看都像是个小花园。莫同志站在一棵香樟下,灯光照到树下是朦胧的。
月光从香樟四周流下来,白晃晃的,只有莫同志站的地方有一小圈黑暗。莫同志看到茶楼里的人进进出出,但没有一个是葛小娟的身影。莫同志每次看到有人出来,心里都是紧张的,弄得他有了尿急的感觉。莫同志想坚持一下,如果葛小娟真的在里面,他估计快要出来了。一会儿,茶楼里又出来一男一女。莫同志的注意力特别集中,平时视力不那么好的眼睛,现在特别能看清人了。莫同志一看就看到,和男人一起来出的那个女人,正是他莫同志的老婆葛小娟。莫同志的热血沸腾了,他想冲上去抓个现行,但最后莫同志没有这样做,莫同志觉得这种现行说明不了什么,葛小娟和男人喝喝茶难道不行吗?
这个时候,莫同志的手机响了,他估计这个电话是葛小娟打的,所以直接把手机电板弄了下来。莫同志探头看了看,葛小娟正把手机放进包里,然后和那个男人走了。莫同志的反应明显有点迟缓,他愣了一阵后,才匆忙跟上去。在夜深人静的月光里,葛小娟和那个男人不见了。
莫同志赶到家,先把手机电板装上去,这个未接来电确实是葛小娟的。一会儿,葛小娟回来了。莫同志在床上没有说话,葛小娟说,莫同志,你到哪里去了?莫同志翻了个身说,我在家呀,怎么了?葛小娟说,在家为什么不接我的电话?莫同志坐起来说,我没听到。葛小娟说,算了算了,没听到算了。
莫同志说,你去哪儿了?葛小娟说,我不是同你说了呀,同学聚会去了。莫同志点了一根烟说,玩得通快吧?葛小娟看着莫同志说,哎,莫同志,你怎么像话里有话的,有什么想说的就说吧,弄得心里不舒服不好。莫同志笑了笑说,我刚才想到,过些日子,我们可能也要弄个同学会什么的,如果你们聚会的地方好,我想我们也到那儿去。葛小娟笑了,说,莫同志,原来你在调查我呀?莫同志吃了一惊,说,我调查你?算了算了,算我没说吧。
莫同志再次接到那个女人的电话,大约是半个月以后了。
这天晚上,葛小娟说和单位的几个女同事有活动。莫同志心里的疑问还在,可莫同志自己无法破解这些疑问。莫同志一个人走在黑暗中散步,他想到了“调查”这个词。对了,毛主席他老人家不是说过,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吗?莫同志想要有发言权,必须搞调查掌握证据。
这个时候,莫同志又接到了那个女人的电话。那个女人说,莫同志,你在哪里?莫同志说,你是谁?那个女人说,我,你不认识了?就是上次给你打过电话的知情者。莫同志的心跳加快了,莫同志说,喔,你,你有事吗?那个女人说,当然有的,还是你老婆葛小娟的事。这个事不能再拖下去,再拖下去我们都要拖垮了。莫同志惊讶地说,我老婆与你有什么关系?那个女人没有回答莫同志的疑问,她说,莫同志,你老婆葛小娟今天晚上是不是又出去了?
莫同志说,是的,你是谁?那个女人说,在电话里也说不清,要么,要么我们在哪里见个面吧。莫同志想了想,觉得自己的老婆葛小娟可能真出问题了。莫同志脱口而出,要么到“依人茶楼”吧。那个女人说,好,半个小时后见面。莫同志接完电话,突然哆嗦了一下,他不知道是身体在哆嗦,还是自己身体里的心肝在哆嗦,总之,莫同志感到自己哆嗦了。
不到半小时,莫同志赶到“依人茶楼”门口,他没有走进去,先到那棵香樟下点燃一根烟。一切依旧,时间复制了一个原样。还是一个晴天的夜晚,月亮白晃晃的;还是这棵香樟以及香樟下抽烟的莫同志,面对的也是这个茶楼。但莫同志非常清醒,他的内心却是完全的不一样。
莫同志的手机响了,那个女人说,莫同志,你在哪里了?莫同志扔了手里的烟说,我在茶楼门口了,你在哪里?那个女人说,你进来吧,6号包厢。莫同志突然有种不知所措,和一个陌生女人单独约会,而且要和她谈的是自己老婆的问题。莫同志在6号包厢的门上敲了敲,一个柔软的女声传出来,进来吧。
莫同志看到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女人,长相体形和葛小娟居然都差不多,最大的区别是这个女人比葛小娟更秀丽些。莫同志说,是你要找我?这个女人说,是的,现在是我要找你,或许以后你就要来找我了。请坐吧。莫同志笑笑说,我不明白你说的话。你贵姓?这个女人说,免贵杜姓,叫我小杜吧。
莫同志说,小杜,你认识葛小娟?小杜说,说认识也认识,说不认识也不认识。莫同志,你真感觉不到葛小娟的变化吗?莫同志想了想说,有变化,但不是太明显。小杜,你想说什么呢?小杜没有马上说话,她看着莫同志在沉思,这让莫同志有点难受。莫同志又说,小杜,你有话就说吧,我知道你有话要说。
小杜脸上的肉动了动,莫同志居然看到了另一种动人。小杜用一只手托住自己的下巴说,莫同志,你不会知道的,我的生活就像是一种折磨。小杜的另一只手又托住了自己的另一半下巴,这样,莫同志看过去,小杜的双手就像捧着一颗精致的脑袋。小杜又说,我不能再忍受下去了,莫同志,我要疯了。
莫同志突然看到了惊愕的一幕,两行细密的泪水,不动声色地行走在小杜的脸颊上。莫同志说,小杜,你怎么哭了?小杜说,这又算得了什么,我每天晚上都在哭。莫同志想了想,抽了几张面纸递给小杜说,别哭了,有什么话你慢慢说吧。小杜说,谢谢了。莫同志,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莫同志认真地说,什么事?我真不知道。
小杜用面纸揩尽了脸上的泪水说,葛小娟是狐狸精,她勾引了我老公。莫同志的脸涨得通红,他腾地跳起来,还在茶几上拍了一下,大声说,小杜,小杜你是不是有毛病,这种事也能乱说的吗?小杜又哭了,这次渐渐有了抽泣的声音。莫同志觉得自己太冲动了,莫同志坐下来说,你不要哭,把事情说说清楚吧。
小杜再次用面纸揩尽了脸上的泪水说,上次我叫你到这里来,你来了吗?莫同志说,来了?小杜说,你看到葛小娟和我老公了吗?莫同志说,没有看到你老公,只看到一个男人和葛小娟一起出来。小杜说,这就够了,这个男人就是我老公。
莫同志说,这又能说明什么呢?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不能在一起喝茶了,现在你不是和我在一起吗?小杜摇了摇头说,莫同志,你真是一个好男人。这样吧,我再说个事你听听。上次葛小娟是不是去了趟北京?莫同志说,是的,是单位去的。小杜说,葛小娟不但实现了去北京看看的愿望,也实现了和我老公单独去游山玩水的愿望。莫同志心里的疑问争先恐后跳出来了,莫同志说,你老公是葛小娟的同事?
小杜说,是的,我老公是葛小娟单位的领导。葛小娟从北京回来后,是不是多了只“梅花”表?小杜拿过身边的包,很快翻出一张纸来说,我知道你又不会相信的,不过你看看这个就会明白了。莫同志接过这张纸看了看,这是一张买“梅花”表的发票,时间是葛小娟出差的时间,地点是北京的王府井商场。
莫同志看着这张纸发呆。小杜又说,莫同志,你想想,一男一女单独去北京,又送“梅花”表,这应该能说明一些问题了吧。莫同志叹息一声说,唉,真没想到。小杜,这个事,你准备怎么处理。小杜的一只手在脸上轻轻抹了抹说,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所以我很痛苦,我想听听你的意见。莫同志想了想说,最好是我的老婆还是我的老婆,你的老公还是你的老公,我不想有大的折腾。小杜吃惊地看着莫同志说,莫同志,你真是这样想的吗?估计这是不大可能的了。莫同志说,这个事,小杜,给我几天时间吧。
莫同志在找和葛小娟谈谈的机会,这种事不能大吵大闹,更不能付诸武力。这天晚上,莫同志觉得应该到了谈谈的时候。葛小娟心情不错,正在看一部韩剧。为如何切入正题,莫同志琢磨了一阵子,最后莫同志选择了“开门见山”。葛小娟聚精会神地盯着电视机,莫同志坐到她的身边说,小娟,有个事我一直想问问你?葛小娟淡淡地说,说吧,什么事?
莫同志认真地说,你的“梅花”表,是你自己买的吗?葛小娟转过头来说,莫同志,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我在这个家里,没有为自己买块表的权利吗?莫同志站起来说,你不要激动,我们心平气和地谈谈这块表。葛小娟说,莫同志,你不要装腔作势了。我知道自从我去北京开始,你一直在严重怀疑我,还搞调查搜集证据。你说,今天你有什么话都说出来吧。
莫同志看到了葛小娟脸色的变化,和这个女人一起生活了整整六年,莫同志已经把握了她脸色的变化,但非常不幸的是,莫同志把握不了这个女人心中的变化。现在,莫同志觉得摊牌的时候到了,莫同志尽量平静地说,好好,我不和你争,和你争这些没有意义。这样吧,小娟,你既然这么说了,我相信你,不过,买表的发票我想看看。
葛小娟先用鼻子哼了一声,接着坚决地说,我为什么要给你看?你越想看,我越不想给你看,让你郁闷死。莫同志的胸口真的一阵沉闷,有种透不过气的感觉。莫同志从一包烟里弄出一根来点上,他不知道该怎么对付葛小娟。这个时候,葛小娟又说,你也不想想,该关心的你那样关心过了,我觉得你越来越不像个男人了。莫同志扔了手里的烟说,你太不像话了,你为什么要欺骗我?快,把发票拿出来,你能拿出发票吗?
葛小娟说,莫同志,你这是无理取闹,我不理你了。葛小娟关了电视机,顾自去了房间。莫同志很想把小杜叫过来对质,但莫同志不会这样做,小杜一个女人都没有这样做,难道他莫同志会这样做。莫同志一个人在客厅沉默抽烟,脑海里的愤怒像波涛一样汹涌,莫同志的痛苦中加注着压抑,慢慢升起一种要疯的欲望。这个时候,莫同志收到了小杜的一个信息,我们的战斗刚刚暂时结束,我估计,这几天他们可能会出去。莫同志愣了愣说,我要报复。小杜说,我要报复。
冷战几天后的一个晚上,葛小娟突然主动说话了,葛小娟说,莫同志,明天我要去出差,去广州、深圳那些地方看看。莫同志想了想说,我早就知道了,有些事我只是不想说。葛小娟看着莫同志没有说话,莫同志觉得她的眼神是陌生的。葛小娟在屋子里走了几个来回后说,莫同志,生活中有些事是说不清楚的。莫同志说,是的,我现在也是这么认为的,清楚了一定是另一种生活了。
葛小娟走后,莫同志成了一只热锅上的蚂蚁,这个时候,小杜的电话来了,小杜说,莫同志,你也阻挡不了吗?莫同志说,我没有办法,真的,我一点没有办法。我,我气昏了我的头。小杜说,这样吧,莫同志,你到我家里来,我给你看你没有看到过的证据,然后我们商量商量报复的事。莫同志说,好的,我马上过来。
莫同志看到小杜时,小杜一脸的憔悴,双眼的红肿也是清晰的。看来这个女人确实受到了折磨,莫同志居然有了一种同情和怜惜。小杜露出苦笑说,昨晚又折腾了一夜,他是鬼迷心窍了。莫同志轻轻地说,自己的身体也是要紧的。莫同志这么一说,小杜开始哭,哭得非常的悲伤。莫同志又说,哭得多了对身体也是有害的,我们说说话吧。小杜就不再哭了,接着小杜拿来了她老公和葛小娟的几张合影,还有几张笔记本的复印件,记录着一些偷情的过程。莫同志看了看,觉得真是不可思议的事,偏偏这种事真的发生在了他和小杜的身上。
莫同志看完了手里的东西就看小杜,小杜在莫同志的眼中变得鲜活起来。莫同志说,这些东西你是怎么弄到手的?小杜说,莫同志,我有他办公室的钥匙,是我偷偷配的。不过,保险箱我没办法打开,要是能打开这个东西,我想我们不可能这么被动了。莫同志说,其实有这些东西已经足够了。小杜,现在我们商量商量报复的事吧。我是真的想报复的,因为,因为这种婚姻无法再延缓下去了。
莫同志看着小杜说得很认真,莫同志发现,小杜的那些憔悴和疲惫突然消失了,其实她是一个非常动人的女人。莫同志有些怀疑自己的视力,他又认真看了看,小杜确实是这样的一个女人。小杜说,那么莫同志,你准备怎么样报复呢?莫同志说,没有想好,所以我们两个商量商量,因为我们是受害者。莫同志说话的时候,身体有了一种感觉,这种感觉莫同志自己也久违了。莫同志是想掩饰这种感觉的,但莫同志已经发现自己的眼睛起了亮光,像黑暗中一条狼的双眼。
小杜居然还要走近莫同志,她和莫同志面对面了,莫同志闻到了小杜身上一股清新的味道。小杜说,那么莫同志,这个事你不能再拖了,我看,我看我们是应该联手的,这样我们才能取得胜利。
莫同志突然有了想抱住这个同盟者的念头,莫同志说,小杜,你说得对,那么我们怎么样联手报复呢?小杜是一下子倒进莫同志怀里的,然后她非常温柔地说,莫同志,我们就这样报复吧。莫同志抱紧了小杜,他还是有能力和小杜一起完成报复的,而且完成得相当的出色。莫同志和小杜从沙发上坐起来,莫同志说,小杜,对不起,我没有想到会这样。小杜轻声说,莫同志,现在我也是狐狸精了。莫同志很激动,主要是这种报复的成功。小杜突然说,莫同志,我们结婚吧。
莫同志惊慌了一下说,小杜,这是不可能的,你离不了婚,我也是离不了的。小杜说,莫同志,其实我是早就认识你的,你是一个出色的画家,我欣赏你。莫同志说,小杜,我现在糊涂了。小杜躺在莫同志温暖的怀里说,我真的很幸福。
某一天的上午,十点十八分,莫同志和葛小娟来到婚姻登记处,他们看到了也是刚刚到的小杜和她老公。莫同志和小杜对视一笑,葛小娟和小杜的老公愣着不动了,都是一脸的惊讶。其实,小杜和莫同志在同意离婚后,同时提出了一个听起来没有多少意思的要求,就是办离婚手续的时间要由自己决定。现在,他们共同的目的达到了。
两对男女办完离婚手续后,葛小娟和小杜前夫想不到的事发生了。莫同志和小杜突然热烈地抱在了一起,接着他们手牵着手,朝结婚登记处走去。这个时候,莫同志站住了,小杜说,怎么了?莫同志。莫同志笑了笑,抱住小杜吻了起来,小杜幸福得要站不住。葛小娟和小杜前夫扭头就跑,一下子就没了人影。然后,莫同志平静地说,小杜,我们到此为止吧。小杜吃惊地说,莫同志,你说什么?我听不懂。
莫同志把小杜的身份证和户口簿还给她,说,小杜,我们该做的都做了,所以我们应该到此为止了。小杜没有大吵大闹,更没有情绪失控,但莫同志看得出,小杜的内心是波澜壮阔的。小杜说,那么莫同志,我先走了。莫同志没有说话,因为莫同志觉得说话是多余的。小杜走得急促匆忙,一路小跑,在小杜背影消失的瞬间,莫同志轻轻叹息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