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现在的位置:首页 > 网上笔会 > 写意岱山 >

写意岱山

东沙,藏在海岛边的古渔镇

 
                          
 
东沙位于舟山群岛岱山岛东北,北濒岱衢洋,三面环山,镇区坐落于周边海湾的东角——史称“东沙角”,镇由此得名。其建制可上溯至唐宋时期,兴于清康熙年间。因有舟楫之便,渔盐之利,尤是“前门一港金,后门一港银”的渔业资源,十八世纪初期开始,东沙角便渔船云集,形成渔港,成为海上大集镇。虽然岁月的沧桑消逝了它过去的繁华,却终究掩盖不了历史的痕迹。至今,作为古渔镇的东沙,正渐行渐近地走近在人们的面前。
 
横 街
 
东沙的人号称东沙为中国惟一海岛古渔镇。古渔镇的岁月就刻在称作横街头的街面上。
横街有大小之分,分别为一两百米长,十来米宽,呈“丅”形。像其他旧时小镇的街道那般,横街显得有点狭窄。两边的木结构房屋肩并肩,连出了一条条街路,汇成了一座集市。一楼为店铺,一扇一扇的木板门早上卸下,夜晚竖上。两楼的木板房里便是卧室。店铺既作为家,又是为渔民和收购鱼货的人提供生活所需的场所。
这样两条至今看起来很不显眼甚而冷落的街道,却贯穿了一段辉煌的历史,让古渔镇久久地定格在岱衢洋边上,成为东海的一颗璀璨鱼珠。
想象一下,百十年前的大黄鱼鱼汛期时,江浙沪和福建一带的几千艘渔船云集在岱衢洋,船只风帆猎猎,渔民欢声呼叫,岱衢洋一片欢腾。船小,鱼丰,又无现在那样的渔运船,所捕的大黄鱼只能就近销售。于是,二十多座渔埠头成了一座座通关的隘口似的,渔船排起了长队,鱼贩行的人大声吆喝,渔船的老大讨着鱼贩子的近乎,渔埠头首先在忍痛中感受着欢快。于是,两三万的渔民纷纷到岸上逛街购物,吃横街的小吃,买东沙的香干、大饼油条,喝酒坊酿出的老酒,裁布店里的布送老婆孩子,仿佛岱衢洋的大黄鱼与横街的闹盛相互辉映,为横街的繁荣提供了天然的条件。于是,横街上天天早晚摆满了一筐筐一篰篰铮亮透鲜的大黄鱼,渔民、小贩和顾客的嘈杂声,咸涩的鱼腥味,夜间通明的灯火,贯穿于横街的上空,托起了横街作为集市的空间,清朝王希程有诗感受曰:“海滨生长足生涯,出水鲜鳞处处佳,才闻喧阗闹市散,晚潮争集又横街。”于是,横街鱼市成了岱山“蓬莱十景”之一的景点,商铺林立,金鳞跃目,银光闪烁,人群熙攘,热闹非凡,年年如此,直至鱼衰船散。
作为东沙古渔镇标志的横街,已沉寂了几十年,原有的木结构房子也渐次改了水泥钢筋的,方方正正的石板路已找不到痕迹,鱼的腥味早已被轻轻的海风所吹拂,有的只是寥落的人影缓缓移动在依旧狭狭的街道上。岁月的沧桑将横街镌刻在了时空的某一板面上。
当我再次漫步在横街还有点冷清的街上时,眼睛却不由一亮,对横街的记忆好像逐渐恢复了起来。街上的石板路正在一段一段的复古,门面的木板墙一堵堵地遮掩了水泥的灰黄,一家家小小的店铺吐露出了鱼的气息,各式布幡招牌也在屋檐下飘舞起来,旧时横街的影子仿佛朝阳照耀下那般不停地拉长。
凝望着渐渐鲜活起来的横街,我不知道这一落满历史风霜的集市能否如前那样的繁华和张扬。从岱衢洋上大黄鱼资源枯竭的现实看,横街的鱼市几已绝迹。然而,历史终究是要颠覆的。横街能得以保留和恢复一些旧有的风貌,让人感受古渔镇的风情,从而联想到它旧时的辉煌,横街的存在就显出了它的意义。透过横街,就看到了东沙这座古渔镇的风貌。
 
石板路
 
我的印象中,大凡古镇的路都是石板铺就的,方正,平直,烙着历史的痕迹。东沙古渔镇的古板路,却更让人感到一种亲切,一种久违的感觉。
东沙的石板路,仿佛有点毛坯似的,粗糙不平。那石板,虽四四方方,面上却并不光滑平整,像是来不及凿平似的,板面上带着点起伏的颗粒,形成浅浅的坑坑洼洼。一下雨,石板上便会留有斑斑点点的水印,宛若一朵朵灵动的水花,一路的石板,便如有满目的水花在跃动抑或静静地绽放,等待人们踩上去后溅起一滴滴晶亮的水珠。这样的石板,大多呈现淡淡的粉色,粉色中点染星星点点的黛黑斑点,宛若长满了黑痣一般。想来是较为松脆的缘故吧,容不得精心雕凿,像刀刮过似的那样平顺,只能以粗糙的面目一块块地镶拼一起,成为一条条纵横古渔镇的路。
东沙的石板路就有了一种张力,亲和,自然。虽然坚硬,虽然不怎么平整,却是古渔镇的一种标榜,一种风情,令人不由自主地朝石板路的纵深行走。穿街过苍,踢踏踢蹬的脚步声便回响在石板路的上空,仿佛走在石渔镇那已隐去的时空之中,却又感觉古渔镇的影子就在自己的脚下延伸。
东沙的石板路该是伴随古渔镇的兴起而一条条生成。石板路造就了古渔镇的繁华,古渔镇的繁华则注定了石板路的成长。渔竭,则镇衰,石板路仿佛也失却了主心骨,渐渐地远离古渔镇,替代的是冷冰冰的水泥路面,将石板路留在了古渔镇的记忆之中。
不错,说到东沙,我的脑海里就会涌现起石板路的缕缕记忆。高中的两年学习,我作为跨乡镇的极少数之一进入了东沙中学的学习,除了假期和星期天,便天天踏着石板路,穿越石板路铺就的街巷,到学校求知。那是上世纪七十年代中期。当时的石板路淡定中带着点苍老,给人一种干巴老旧的感觉,仿佛已进入暮年似的。我的一位腿有残疾的同学,走路一拐一瘸的,虽家住古渔镇里,却对家门前的石板路并无多大好感,渴望着自己脚下的路能像其他城镇那样平整顺直,方便行人,也合符时代发展的需要。或许因为他的腿走在石板路上不方便,他的愿望有点个人的私念,然而,住在古渔镇里的人,在当时却大多都有这样的一种心态,他们更多的是在安于现状中得到一些设施上的改善。这是特定社会时期的一种社会心态,像许多大陆上城镇里的人一样,东沙古渔镇里的人们没有更深更远的考虑,在他们看来,改变石板路或许就是改善生活条件的首选。于是,经过十来年的默默酝酿,石板路终究离开了古渔镇的主道和支干街巷,古渔镇像是被割裂了血脉一般呈现出了苍白的面孔。
然而,石板路是古渔镇实实在在的一种体现,也是东沙成为古渔镇的一种象征,步入古渔镇,首先得从石板路开始。丢失了石板路,就丢失了一种历史的沉淀感。
东沙作为古渔镇,不能没有石板路。
现今,新的石板路又延伸在古渔镇的街道上,虽然缺乏一种老旧的味道,但终究又让人感到那脉古渔镇的韵味,亲切,淳朴。想信随着岁月的历练,那些石板路同样会变得老旧沉淀起来,成为古渔镇肌体上的一个自然组成部分,灵动在大街小巷之中。
 
老 宅
 
一幢幢连片的老宅最能体现一座古镇的风貌,每座古镇就是由老宅汇融而成。没有老宅,哪有古镇?可惜现今的东沙,老宅所剩不多,如古董一般地诉说着古渔镇的苍老。
东沙的老宅大多深藏在小巷之中的屋宇间,像是小家碧玉似的,不愿横陈在大街之中。许是东沙古渔镇的腹地较小,商业繁华,主要的道路多成了街铺,使得民居密集而建,老宅便如鹤立鸡群似的矗立在一片瓦屋之间。
走在石板路铺就的小巷小弄时,只要见到围墙的中间开了道门,门顶上的两头拱着瓦灰或者黛黑的翘角,里面的屋舍便是整齐的四合院或三合院,即使不是,也是古色古香的两层瓦房。自然,有的老宅只是那么一栋,用围墙与周边的房舍相隔,自成一体。这样藏在小弄小巷里的老宅,在东沙古镇里需要寻找,当然随意走着时,也可能在不经意间就呈现在你的眼帘,令你的眼睛一亮,不由自主地步入进去,探寻一番老宅的秘密。
东沙的老宅大多以两层楼为主,砖瓦木结构,独立成院,显见当时房屋主人的实力不同于古渔镇里的其他人群。老宅的外墙上已斑斑驳驳地吐露出了苍老的模样,白色的墙壁上处处渗透着灰黑的痕迹。灰色的瓦片一垄垄地覆盖在屋顶上,显得一种沉重。屋檐底端的柱头上褪去了细细的花纹,耷拉着头似的。粗大的屋梁横卧在柱顶上,落满厚实的尘埃,静默地支架屋顶百多年历史。可谓梁不倒,屋犹在。比横梁更粗壮的屋柱顶天立地似的,底下的圆鼓状基石光滑沉稳,顶上或与横梁之间镶嵌梁枋,精雕细琢出种种图案,或盘绕一圈莲花状的墩头,将横梁紧紧地箍着。一扇扇门板似的木板,丝丝入扣地拼镶在方形圆角的屋柱间,撑起了一堵堵雕着图案或格子的墙壁,剥落的油漆将木板的原色裸露了出来,令人感到一种苍茫。这样的深宅大户,看上去色质淡雅,仿佛为了不事张扬似的,给人一种深厚淳朴之感,慢慢品味,犹如一篇篇精美的散文,余韵驻心。
当然,除了这样典范性的老宅外,东沙古渔镇的各条街巷上还随处可见两层的木结构楼房,山嘴头、横街、兰田、沙河口等地布排着一幢幢的旧宅,临街而建,多为各类商铺,米行,盐铺,面馆,布店,银楼,典当,小吃店,客栈,鱼货行,等等,古渔镇商业的繁华就在这些面街的两层楼木结构房子里飘溢出来,汇成了一条条闹猛的街巷。现今,两边为灰白墙壁,正面上下层均为木梁和木板支撑的老宅,在东沙的街巷间依然一栋栋散落着,将古渔镇辉煌的岁月点点滴滴地镌刻在这样的街巷间,给人感喟的同时又产生一种复旧的愿望。
东沙的老宅继承了明清建筑风格,街铺则拥有民国小镇的风味。虽集镇的腹地不大,一片片一排排的房屋却显得错落有致,构筑出了阡陌相连的街路巷弄,撑起了古渔镇的一方天空。漫步在商业味痕迹浓浓的街巷上,品赏藏在屋舍之中的深宅大院,不由不感叹没有这样的老宅,就没有东沙的古渔镇。
老宅是东沙古渔镇的魂。老宅在,东沙古渔镇的气息就弥漫在各方街巷之中。
 
晒 鲞
 
晒鲞是一种传统的鱼货加工方式,更是东沙古渔镇渔市兴盛的一种直接体现。
每年的大黄鱼捕捞期间,三千多艘的各地渔船齐集岱衢洋,将一网网一舱舱的大黄鱼就近运到东沙的货运埠头,横街鱼市立马繁忙不堪,小小的渔镇也在忙碌中欢腾起来。
这样的时候,最忙最欢的要数鱼厂的老板。东沙古渔镇最兴盛时的大小鱼厂达到一百六七十家,这些鱼厂老板便在货运埠头和横街上纷纷收购大黄鱼,自然还有墨鱼、小黄鱼等,将东沙古渔镇的繁盛接力似的延传下去。我想,要是没有这样的鱼厂来容纳每年几十万斤的大黄鱼等海鲜,东沙古渔镇的立镇之基或许就将化为泡影。鱼市的形成是产销互动的结果,缺少了任何一方,都将无市可言。正因为凭借临近岱衢洋这个大黄鱼的旺产地,海货的销售又畅销,东沙的鱼市才得以繁荣。
大黄鱼鲞就铺晒在一块块的晒场上,墨鱼鲞、鳗鲞、龙头烤等也不时在晒场上露身,晒鲞成了古渔镇的一道风景。
这些大大小小、以大黄鱼鲞为主的鱼鲞,自然出自各家鱼厂。鱼厂多建在镇子的周边,沙河口、山嘴头、高厂墩等都建有规模不一的鱼厂。每家鱼厂皆独立成院,除几间瓦房石屋外,工栅一样的厂房都四面敞开,飘荡着一缕缕的腥气。厂房内的地上挖着几只直径几米的洞,放置板木两三公分厚的木桶,俗称“落地桶”,收购来的大黄鱼就腌在桶里。占地最多的当属晒场,偌大的晒场大多铺满了石板,也有夯实平整的地面,场上布排一排排的石条,用来搁放晒鱼鲞的竹簟。鱼厂便显现了古渔镇繁华的一大标志。
晒鲞的过程并不十分复杂。将大黄鱼一一从背脊上劈开,冲洗干净后,放入落地桶压上石块,腌上三五天,待有阳光的日子里,将大黄鱼背朝上地整齐排列在竹簟上。一张张竹簟密密网网地搁在石条上,像一张张卧放的帆布排在偌大的晒场上,一爿爿的鲞犹如一枚枚的大黄鱼化石印在帆的身上,晒场于是呈现一片鱼鲞的世界,一派丰收的景象,蔚为壮观。这样晒在竹簟上的大黄鱼,每天上下午各翻晒一次。翻晒鱼鲞的人员前后排队跟随,把鱼鲞先一一从右至左翻转,再由背向内翻,然后又翻为背向上的模样,如此轮流翻晒,仿佛一道道机械性的动作,却又顺畅自然。待晒至第五天,翻晒鱼鲞的人就将大黄鱼的眼球逐个戳破,便于鲞干燥。我不知道为何要待第五天的早晨才将大黄鱼的眼球戳破,早几天将它们的眼球戳破,不是可以少几天翻晒的时间?也就用不着需要八九天的晒鲞时间。想想,这样的时间节点肯定是多年晒鲞的经验积累,如此也才晒出干燥坚实却鱼香扑鼻被称作老鲞的大黄鱼鲞来。鱼鲞晒干后,便装进一只只的篰篮,堆叠在仓库里,四周用厚厚的草席覆盖,防止受潮。大黄鱼鲞的香味便一直萦绕在古渔镇的上空,直至深秋时节,本地的“兜客”和外地的“水客”前来收购兜售。这样的销售时间,缘于当地民众将大黄鲞当作冬春季节滋补身体或馈赠亲朋的习俗,我想可能还有大黄鱼鲞在梅时季节和炎夏天难保管的原因,兜客和水客都了知这一点,为省得自己保管,就选择在秋冬季节前来收购。大黄鱼鲞便有了在原产地半年飘香的时间。
晒鲞的的情景已成记忆,回想起来,却历历在目。每当大黄鱼汛期时,古渔镇到处可见晒着的白花花鱼鲞,可谓“停泊晒鲞,殆无虚地”。于是,大街小巷飘扬的鱼腥味将古渔镇的气息浓浓地烘托着,烘托成一种丰盛的景象。可惜,如此情景已一去不复返。
至今,所能见到的只是山嘴头的一栋瓦顶石屋里,还剩存着几只腌鱼的落地桶。那落地桶泛着灰白的颜色,像是布满了枯竭的盐花似的,高出地面二三十公分的桶沿犹如张着圆大的口,仿佛在诉说什么。我想,这几只落满灰尘的落地桶连同那曾作为鱼厂的已破旧的房屋,应该诉说些什么,让更多的人铭记古渔镇曾经的辉煌,思索古渔镇衰落的缘由。这也是作为一种历史陈迹所给我们的启示吧。
 
大河小河戊辰河
 
东沙不能没有水。
地处岱山岛东北角一隅的东沙古渔镇,镇小,巷多,屋舍密集,人口众多,有旧诗形容为“栉比鳞次聚东沙,挖压蓬山一万家”,加上大黄鱼汛期大量渔民和鱼贩者的涌入,用水便成了一个突出的问题。水的问题不解决,东沙想来只能成为一个不起眼的古渔村,何来成镇?
没有水,只得掘井,挖河。
井,古有沙井、义井,却是远远不能满足人口的增多。倘若再去掘它十几口,想必也难以解决用水问题。何况东沙位于岛的一个角落上,面海环山,海边掘出的井水多不能饮食。
就只有挖河蓄水。咸丰三年(1853),大岭墩下便挖成一河,占地三亩,名为“大河”。大河的挖成,给东沙的民众带来了福祉似的,居民们只要出力,便可无忧无愁地挑上水,喝水仿佛已不再是问题。然而,三十多年后,喝水又成为民众议论的热题,像是遇到了久旱天气一般,水再次在人们的心中酝酿成一种渴望。终于,在光绪四年(1878),有人出资在大河旁边又开一河,俗称“小河”。后来,人们将大河与小河合并,统称“老河”。大河小河的挖成,将山上的雨水蓄积起来,加上自身所灌注的脉脉细泉,老河的水便源源不断地撒在每一个东沙古渔镇的人心上,缓缓流淌。
到了民国时候,渔市的不断兴盛,水的不足又显出一种捉襟见肘似的,每天早晚两个时辰,老河的边上排满了挑水的人,一行行肩挑水桶的队伍像是大旱天抢水的情景。十多米宽的河阶上,水桶舀水的卟嗵卟嗵声接连不断,击碎了河水的平静。这样排队挑水的结果是,每天的河水总要下沉两三个步阶。遇到真正的旱天,老河像其他地方一样,水源也枯缩了似的,积蓄的进度跟不上人们挑水的脚步,河底也会朝天,仿佛在哀求人们让它歇上一歇。于是,民国十七年的时候,在老河相隔不远的山脚下又挖一河。因那一年为农历戊辰年,故称戊辰河。
戊辰河大约只有两个篮球场那么大,却筑得精致,很有一番风味。河状呈四方形,周边青石筑砌,东面为步阶,每格步阶皆由两块长长的条石拼成,方正,光滑。为防止挑水的人不慎跌入河中,步阶直延伸到河底,在最末一个台阶底端,又筑砌一堵被东沙人称作“城墙”的壁墙。那壁墙比河沿略低一点,步阶一般长,像是与步阶相照应似的。据说由青砖砌成,墙上有镂空图案,却因漫在水中见不到它的面目。露出水面的有点圆形的横脊已呈黛色,像是一处沉在水中的古城遗址,只显露些微的一角,令人遐想。
有了两只河,东沙古渔镇平常的饮用水基本可以自给。然而,一到大黄鱼汛期,水的紧张又会提到嗓子口上,排队的情景又天天重演。通向老河、戊辰河的石板路上终日湿漉漉,甚至连石板也被踩得光滑顺溜,透出一番亮光来。鱼厂则纷纷各自打井,将有点咸涩的水用来冲洗大黄鱼。水,一直困绕着东沙古渔镇。这样的情景,直至解放后在小岭墩建了水库,造了水厂,东沙的用水才得以彻底缓解。
凝望着眼前几乎溢满水的戊辰河,回想东沙古渔镇旧时排队挑水的一幕幕,心里不免感喟不已。水的问题解决了,古渔镇的繁盛却已不再。老河也好,戊辰河也罢,尽管仰天盛着满满的水,却已成一种陈迹般丢在古渔镇的边上,依着大小岭墩默默地在那里喘着微弱的气。游览古渔镇的人或许会不经意间发现这两座河,却又会以为仅仅是那样普通的河而已,难以去联想河水与古渔镇的直接关系,以及那一段排队抢水的岁月。
戊辰河的水是那么静逸,静逸中透出一股冷落。水中的壁墙像是透着一种深沉,深沉得有点苍凉。露出水面的两三格步阶坚挺在冬日的夕阳下,光洁墩实。河旁屋舍的倒影清晰地映在水面上,给河水添上了一番多情的景状。戊辰河就那样穿越时空般地呈现在我面前。
我想,戊辰河在,隔壁的老河在,东沙古渔镇苍老的影子就在。
 
美 食
 
像许多百年老镇一样,东沙古渔镇必是有其喜好的饮食习俗,也必定留传几种值得称道的特色美食。
不错,地处海岛一隅的东沙古渔镇,因渔而兴,过客匆匆,所留传的特色小吃和食品,自有其吃食便捷、香郁葱茏、美味可口等特点。了知东沙古渔镇的人说起东沙的一些小吃和食品,至今依然赞不绝口,甚而现在还在继续盛销的诸如东沙香干等,第一次品尝的人也即称赞有加,可见东沙的美食给人留下了多么美好的回味。
东沙的小吃品种多样,馄饨、大饼、薄饼、豆糕、豆浆、油条、小笼包、光面等,在它繁荣时香气扑鼻,生意兴隆。这些小吃中,光面该是最久盛不衰的。东沙的光面,以其色香、汤鲜、面嫩而闻名岛内。面条是店家早晨擀面、刀切制成的,细狭,软薄,柔实,称作“刀切面”。将面条放入沸腾的锅中,没一会,拿长柄的铁丝勺子把面条捞起来,放入白瓷蓝边的兰品碗中,倒入适量的汤料,再撒些葱花,一碗香喷喷的光面就端放在了你的面前。这样的面,其实就是阳春面。称其光面,大概就是除了些许葱花外,碗中就是光溜溜的面条。不像有的面条里放入块排骨,或者放入一只荷包蛋,一抹咸菜肉丝,几枚蛤蜊和蛏子、几尾小鱼什么的,叫做排骨面、荷包蛋面、咸菜肉丝面、海鲜面等,这些面在东沙古渔镇里也有,但光面更适应广大居民和外来渔民,几分钱一碗,既能填饱肚子,又能享受其中美滋滋的感觉。面馆的门前,常常是门庭若市,生意一片火红。东沙光面的那种美味之感,至今依然挂在许多享用过的人的嘴里。只可惜制作这种光面的人渐已老去,面馆也已失却了踪影。东沙的光面,与古渔镇一般成为了一种记忆,刻印在东沙的点点滴滴史迹中。
东沙的香干却久久地飘着香,即使在今日,也倍受岱山岛许许多多人的推崇,将之作为地方特产频频摆上宴请的桌席上,予以推介。香干也即豆腐干,却要比其他地方的又厚又大,厚度两公分左右,有旧时的两盒火柴盒那么大,想来是船上渔民和偏远村落的人携带方便才这样制作的吧。因其吃起来香味十足,岛上的人便称其为香干。东沙的香干中要数鼎和酱园制作的名声最响,据说该酱园对水作品制作专门编写成了一本书,尤其对香干制作的工艺等加以详尽介绍,其生产的香干可谓色泽光亮,质地柔韧,闻着香气浓郁,吃着味道鲜美,大受民众称赞和青睐,百十年来一直经久不衰。可惜后来由于种种原因,鼎和园香干几近消隐。直到本世纪初,现今的这一代在当地政府的鼓励支持下,鼎和园香干才逐渐恢复生产,且有了真空包装,让真正的东沙香干再次飘香在餐桌上,将古渔镇的风味风韵犹存似的烙印在人们的心里。
有美食,自然是少不了酒的,何况南来北往的人在东沙古渔镇云集逗留,酒更是必不可少的。海岛古时交通不便,作为一个颇具规模的集镇又不可没有自己生产的酒厂,于是,清嘉庆九年(1804),王茂兴酒坊便应运而生。酒坊所做的自是南方人喜喝的黄酒,俗称老酒。王茂兴老酒清香醇厚,口感适中,深受来往东沙古渔镇渔民的嗜饮。这样颇有名声的老酒,我想镇上的居民自是也该喜喝,即便古渔镇逐渐衰落,酒还是得喝下去的,却不知王茂兴酒坊为何至今连其踪迹也难觅。
东沙的美食主体,其实应是鱼。因了横街渔市的兴盛,镇上居民的食鱼习俗又由来已久,鱼自然成为食桌上的主打菜。每种鱼的食法,既可因人而异,各取所好,也可有所选择地讲究。大众化的食法,大多为红烧、清炖刨盐和晒鲞蒸煮,到年底若鲜鱼多,又往往晾晒后用酒糟保存,待来年拿出来蒸熟就可食用。特殊一点的食法也有,比如大黄鱼可烹饪成桂花黄鱼、咸菜黄鱼、酒淘黄鱼。对于鳓鱼,则喜好它的鱼鳞,“鳓鱼鳞亮晶晶,去了鳞不成形”,可见鳓鱼鳞的鲜美和人们喜吃的程度。腌制鳓鱼的卤更别有风味,沾海蜇、香干、油豆腐,甚至白切肉等,皆有极佳味道。带鱼除红烧、刨盐、油炸外,将其洗净后吊在竹竿上晾上几天,称为“风带”,或蒸或煮,皆柔实细腻,香味飘逸。到了冬汛期,刚刚捕捞上来的带鱼透亮新鲜,有的家庭就将它放入锅中,煮成带鱼饭,油稠清香。棱子蟹则可烤、蒸、炒,还可用盐水腌成抢蟹,将其捣成糊状,成为蟹糊,切成块后撒上点盐粒,便是蟹股,都是主客喜欢的食法,佐酒下饭常常离不了。每种鱼各色各样的食法,极大地丰富了东沙古渔镇的美食内涵,且许多食法至今依然流传着,助推东沙古渔镇的历史印迹脉脉相传。
东沙古渔镇的美食已成一种文化,韵味十足地留驻在人们的口中,默默地在心里融化,如潮张潮落般地与东沙古渔镇相伴相依。
 
博物馆
 
东沙作为海岛的古渔镇,是该有座博物馆。
现今的东沙倒确是有座博物馆。
这座博物馆名曰中国海洋渔业博物馆,突出的是海洋渔业,与东沙古渔镇的历史文化并不怎么相连。想必是前些年县里要建造几座海洋文化方面的系列博物馆,其中一座便是海洋渔业方面的,将它放置在哪里建造,决策者们自然一致地想到了东沙。把海洋渔业博物馆放置在东沙古渔镇,就成情理之中,也更加奠定了东沙古渔镇的地位。
中国海洋渔业博物馆位于古渔镇的人民路上,临近旧时交通繁忙的山嘴头。现今的人民路已恢复了石板路面貌,木墙壁、木窗和木门组成了一条古色古香的街巷,街上商铺林立,斜插在商铺上的红黄蓝布幡和旗帜欢快地飘舞。就在这样的意境中,海洋渔业博物深而不露似的藏在其间。
从门面上看,海洋渔业博物馆像是一间店铺,惟有抬头一望,从悬挂的那块横匾上才知是座博物馆。那博物馆的房子原本就是古渔镇的老宅所改建。后来,又在它的后面兴建了二期工程,房屋的风格与前面的一脉相承,同样古朴,具晚清时的风情。从穿堂似的门口入内,仿佛别有洞天,进入了一个新的古宅,让人顿感博物馆精致中含着大气,一片清新。
博物馆内多以海洋渔业方面的实物为主,从渔场的分布到渔类的各种标本,从渔船的发展历史到渔业生产的演变,从渔村的风俗习惯到海洋文化的展示,洋洋洒洒中仿佛娓娓道来,蔚为壮观中又不失典雅之气,将一部海洋渔业的发展简史实景式地演绎在展厅之中,令人耳目一新,眼界大开。不大的博物馆,竟有如此众多的实物陈列,确是意想不到。更让我感兴趣的是,在一楼参观快结束时的一个展厅里,终于见到了涉及东沙古渔镇的一小部分内容,便是大黄鱼鲞制作的过程。这是一组以人物雕塑般形态出现的情景,将大黄鱼从鱼货埠头挑上来,到进入鱼厂,劈鱼,腌鱼,晒鲞,装篰,各个环节一一以动态的形式刻画了出来,惟妙惟肖,生动逼真,一幕幕的晒鲞过程仿佛历历在目,将古渔镇繁盛时的景状一下子拉近在眼前,那样亲切,又那样令人感到一丝怅然。
中国海洋渔业博物馆已成东沙的一个崭新景点,与现今的东沙有关,却又与古渔镇的内涵并不紧密。
其实,照我看,整个东沙古渔镇本身就是一座博物馆,一座海岛渔镇博物馆。
当你漫步在横街上,望着一栋栋木板搭建出来的街面店铺,想象渔市兴盛的情景;当你穿梭于一条条弄堂似的小巷里,脚踩石板路,不经意间步入深宅老院之中,感受古朴的建筑风格;当你站在老河和戊辰河边上,凝望依然清冽的河水,回想排队挑水的景象;当你坐在小吃店里,喝着透鲜的面汤,聆听老人唠叨着过去情状的话语;当你步入羊府宫,面对已斑驳的屋宇,感受渔民祭海的虔诚;然后,当你站在大岭墩、小岭墩或高厂墩上,沐浴着阵阵海风,嗅闻着海风中吐露出来的丝丝咸腥味,继而眺望海边的山岙里构筑的密集的屋舍,整个镇子全景式地呈现在眼前,鳞次栉比却又错落有致,大街小巷编织成阡陌交通,这样的时候,你心中升腾的定然是一连串的感慨,渐渐地汇聚成一点,这样的古渔镇本身便是一座博物馆。
不错,东沙古渔镇原本就是一座博物馆。一座蕴含古渔镇历史与文化的博物馆。东沙人号称的海岛惟一古渔镇,虽未去印证,此刻,却已在我们心里得到了认同。既是海岛惟一,又何以不能成为博物馆?
进入东沙古渔镇,即是迈入了一座古渔镇的博物馆。
 

相关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