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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意岱山

海风,越过后沙洋

 昨晚又梦见后沙洋了,一个在我梦中反复出现的后沙洋。
那梦中,四下里全都是柔软细致的沙子,绵延无际,以一种紧密的姿态袒露在我的眼前。从我的脚下一直延伸到波浪深处,向着无际的海底。那一刻,阳光照射下来,闪着灼热的光,刺痛我的眼。
海风走过来,它以一种抚摩的方式向我走来,将海岛的燥热带走。孩子们蹲在地上,在沙上挖着坑,白嫩的脸蛋上也沾上了沙。有几个姑娘挽着裤管,赤着脚走到潮水边嬉闹,当潮水满上来时,又慌里慌张地向后退,一边夸张地叫着“哇——”。
海风带着一股咸涩味,潮湿的感觉,而岱衢洋的味道——那些银亮的鱼鳞,鲜美的鱼翅也都涌上来,充满整个少年的印记。有海鸥在蓝天下掠过翅膀,留下一痕白色的弧度,海风说,这是世界上最美的曲线,大海也为此增添了一份灵动。
海风是从海潮处升起来的,连着滚动的潮,潮是海风的脚,波浪是海风盛开的栀子花。海潮的起伏让浪花看到了快乐,她从远处赶上来对海潮说,让风带我去吧,到后沙洋去,和沙一起歌唱。
浪花成群结队而来,它骑在海潮的背上,海风是它的船桨。海风的脚板很长,从东海深处一直到岱衢洋。海风一路奔跑,浪花一路绽放,如荷蕖,如百合。浪花对海潮说,我要追你,追你到海角天涯。
海风挽起浪花的手,越过狭长的岱衢洋,一直来到弯月似的后沙洋。浪花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广阔的沙滩,用最热情的笑容亲吻着沙。她说,在我今生的世界里,你是我第一个可以托付终生的人。沙滩轻柔地拥抱了浪花。他接纳了浪花,用自己最为壮美的景观:金色的阳光,蔚蓝的波浪,还有伟岸的岸和坚硬的礁石,这些都给浪花以生命的依托。浪花接受了沙的承诺,扑在沙的怀里,将自己撞得粉碎。她说,在最爱的人怀里消逝,是我今生无悔的选择。
海风没有在沙滩上落脚,它的终点不在后沙洋,它没有终点,行走是他的宿命。它轻烟一般,在沙滩上扬起沙尘,从东边漫到西边,又从南边漂到北边。
海风,没有边际,入梦一般。
 
徐福也走过来,他衣冠飘飘,长袖如风。
云雾缥缈间,他穿越千百年的时光,带着一个王朝对于长生不老的梦想,从后沙洋启程,去寻找太阳升起的地方。
此刻,岱衢洋波急浪高,鸥鸟在疾风中盘旋舞蹈,朝霞已经褪去,燃烧的色彩把山川涂抹得如同一个浴血重生的婴儿。太阳张开金色的翅膀,把岱衢洋的岛屿、波涛铺成了宁静肃穆的雕像。
他一眼望去,海不再那么喧闹,风早已鼓满白帆,而尖角的船头,狰狞的独角兽正昂首嘶鸣。身后,被风裹挟的三千童男童女,面对东方,迷茫中涌动着对于波涛深处奇异的想象。
忽听得,鼓角齐鸣,山呼海啸,船桅上的五色旗高高飘扬。
那一刻,瀛洲之上,蓬莱之中,徐福似乎看到了扶桑之地泛起的曦阳,琼楼玉阁,阆苑仙葩。那一刻,鱼群在岱衢洋汇集,大蛟鱼在波浪间出没,帆桨如林,人潮如涌,那是一种多么波澜壮阔的场面。
这是一个多么令人神往的梦想。我的脚下,每一粒沙,每一丝风,每一朵浪花,都曾经以自己的方式书写着那一页延续了千百年的品格。哪怕无声无息,哪怕无影无踪,都在后沙洋的广袤土地上刻烙下最真实的诺言。
如今,千古悠悠,留给后沙洋的只有零碎的想象。黄昏夕照下,连海风都凝固在山石黄沙中,唯有永不停息的时间,才见证了徐福东渡时那个激荡不息的潮声。千古一叹,也唯有时间才是后沙洋最忠实的风景。即使夜晚降临,人归月来,时间和沙一起,也会从风声中落下,与涛声一起守护着后沙洋最执着的梦想。
穿过千年的隔阂,我与海风相遇,与浪花相合,轻纱罗巾,眉目如星。我从你身边走过,在沙的海洋中穿行,在风的海洋中徜徉,留下的是你的笑容艳若桃花。
我从梦中醒来,眼前还残留着先民们扬帆逐海的足迹,回响着他们开疆拓土的声音。他们从长江口出发,从后沙洋出发,走向更为遥远更为广阔的海洋旅程。那一段旅程,记载了先民们呐喊的音符,映照着先民古铜色的胸膛。因为时间深处承载着一个人类共同的梦想,再大的风浪都阻挡不了一个民族复兴前行的脚步——从黄土地走向蔚蓝色海洋。
海风悠悠。我从后沙洋的涛声中听到了海潮的回声,在这个回声中,海风以一种新的视角新的高度在我的心中复活。正是在海风的脚步声中,我翻阅了一段沉睡的历史,有了一次对于先人最热烈的缅怀。我生命的起点就来自于这个悠远深邃的历史隧道,并支持着自己生命的美丽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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