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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意岱山

大黄鱼潮动衢港

 
                                   
1、浩浩衢港,涌涌碧波,岛礁浪花,依然是那么的奔放勃发。而人世的沧桑,却已流失了沸腾喧响,亮丽光耀,扬名鼎盛的辉煌景象,让人低吟长叹之间,禁不住更加追思向往……
东海蓬莱仙境,不只是风光旖旎诱人,更是具有得天独厚的地理位置。你看衢山,乃是四达通衢之山;岱山乃是海上蓬莱境中的岱岳(泰山)。于是衢山岛前周围的宽阔的海域成了衢港,或因是衢山与岱山之间的海域又称为岱衢洋,而渔人则叫南洋,那只是与黄泽洋那边相对而称呼罢了。在这绵延相通连的1750平方公里的海域。以衢山为中心,东至三星列岛,濒公海,北到大小洋山 连黄泽洋,南至岱山岛,大长涂山、小长涂山、中街列岛,与黄大洋相通。如果在延伸至西靠杭州湾口,绵延扩展,乃有3430平方公里的海域。这数千里海域,正处于长江出口与钱塘江出口的交汇的海域,资源丰富,养料充沛,是海洋生物的生活的最佳处所。于是大黄鱼这个部落就选定衢港为它的繁衍家园,在这里生长,发展昌盛,繁荣了一个悠长的年代。
大黄鱼学名为石首鱼,别称很多,如黄花鱼,,海鱼,黄瓜鱼等等都是。生活在多泥沙的海底,喜欢群体生活。这衢港水的深浅,泥沙的海底,丰富的鱼生养料和广阔的海域为大黄鱼提供了优良独特的生长环境。成了大黄鱼依恋的家园。
每年的谷雨之时,立夏将至,五月花红之间,那些或游南驰北、闯荡磨砺的鱼群。或察东览西、观光游历的鱼群,或散漫自由,消闲逸心的鱼群,挺着肚子,怀着卵子,夫妻携手,欢声笑语,成群结队,争先恐后,骆绎不绝,从四面八面回归它们的家园衢港,经小满,过芒种,直到夏至,这一个多月的黄金回归期,就如当今中国的民众年底从他乡回家那样的纷涌众多闹猛的黄金周。而衢港以它的特有丰盛给他们回归家园的感觉,给他们将完成生命使命的向往。在这丰富热烈的衢港,他们欢快生活,享受丰盛美食,他们感受这这里的特有的水质,消除远行的疲惫,他们共声同气歌唱欢游,幸福地感受这故园的美好,把那挺着的肚子轻松,把那串串的卵子洒在故园的蓝色的海水里,让后代繁殖,让家族繁荣,这里度过美好的童年,然后再外出去磨砺游历观光。年年如此代代相传,这样就形成了一个特定的汛期,这就是大黄鱼汛,主汛潮是4月(农历)初水、4月半水和五月初水。衢港在它们的歌声中欢快,在它们的欢快中热闹。那千里的蓝色水域一下成了丰收的田野。衢港那是“中国最大的石首鱼产地”(《衢山残资》)。衢港的黄鱼称为岱衢族大黄鱼。根据生存环境,大黄鱼有岱衢族、闽粤东族和硇洲族三个地理种群,而这三个地理种群中,又以岱衢族生活的地理条件良好而最为美味,营养价值最高。
于是衢港,以及从衢港而延伸的四周,那一片数千里海域,碧波涌浪的蓝色土地,成了黄金满蓄的宝库,成了千帆竞争的赛区,成了渔歌飞扬的乐坛,成了渔人奔驰的疆场,成了人们幸福的希望之源。
 
2、在这农历四月初到五月初的这一阶段,这大黄鱼旺发季节,岱衢洋头,双衢港际,寨子山旁,北老虎边,黄泽洋面,赭帆点点,号子阵阵,南船北舟争奇斗雄,江浙闽沪沿海数省市渔船齐赴衢港大洋。一片生动的繁忙之景,一幅新奇的捕捞之象,一汪雄浑的海天壮观,影动在岱衢洋的浩瀚之中,隽永成辉煌的篇章,别样的情致,留在历史的记忆中。
在大黄鱼的旗帜下,数千万渔船怀着共同的目标,汇集在这数千里的海域,以不同的作业丰富着海域的景观,于是那一种不老的场面更有一种品味。在有机帆船之前,都是木帆船。这些张帆驭风行驶的船只,当潮汐时汛一到,扬帆奔驰,万舟竞发,碧水涌浪白色浪花映衬赭色帆篷,金黄的阳光给大海和舟楫镶着金边,雄浑壮观,绮丽无边。到了20世纪60年代,机帆船加入了捕捞队伍,它如战马驰骋,更增加了一道快慢交映,动静相辅的风景。
你看,那一带海面,隐约竹栏,一片竹梢如蓝色土地上刚冒出的毛笋斜挺,而微露的桩头和竹干在绿色的海水中隐约沉浮起伏,竹竿下是张开的大网,等待大黄鱼群进入网中,那是预先选定的固定落网点,一只只涨网船在这桩网旁边静静守候,视勘洋面,观察那些桩头之下,竹竿下的渔网情况,等待着收网捞金。
你看,那一片洋地,两头尖尖的小对船,成群结队而来,成双结对而行。那一对对船只,如同飞机的长机和僚机一样,互相配合,协同作战。他们耳听目测,选定下网地段,那网就像一条硕大的裤子,裤腰勒紧,那是网袋,落在远处;裤脚分离,两只船儿分别拉着一只裤脚,那两只裤脚就是网口。等待大黄鱼的从裤脚口入网,聚会裤腰。那时候就是起网获金丰收时。后来的机帆船,传承的就是这样的对船操作技术,网船渔网出船撒向海面,偎船转过去从网船那里接过另一头网纲,拉着驶向另一边对应。自然那网更大,捕开的范围就更广,收获的黄金就元多产量自然更高。
你看,那汪洋之间,水域之中,身板开阔的大捕船独立操作,“单枪赵子龙,双抢陆文龙”,它应该是陆文龙惯使双抢,那双抢就是那两个硕大的铆钉。那大捕船老大听黄鱼叫声细看了潮汐汛候,选定落网地点,就在南边抛下一个带网的铆钉,然后再驶向数十米开外的北面,再抛下一个铆钉,这两个铆钉把那网纲固定在这一范围,纲举目张,网朝东西向在水下张开大口,因为老大选准了那是大黄鱼必经之路啊。因此在这里布下伏兵,设下埋伏,静候胜利。
是的,高明的老大都有这样的本领。那是他们久经沙场,积累经验,逐步提升而磨练成的本领。而在这个本领中,听声识鱼,这是最最重要的一点。那是因为大黄鱼进入岱衢洋集群产卵时,会发出叫声,并因海区潮流的强弱,鱼群体大小,和于题的雌雄不同而不同。雌性黄鱼叫声低低的,如同点燃的汽油灯发出的”嗤嗤”声,而雄黄鱼的叫声,则像夏夜山野水泊里的蛙鸣声。在大黄鱼旺发之际,洋面上远远就能听闻鱼叫声。如果黄鱼鸣叫声齐,且均匀有力,鸣叫持续时间长,范围广,那就可以网获高产,根据大黄鱼叫声的细微差别,可以比较准确地判断鱼群位置、鱼群大小,有效选定海面地段,准确下网捕捞,获得丰收,是一种渔捞技术。据说早在明代,舟山渔民在大黄鱼旺汛“鱼如山排列而至,皆有声”时,“渔师则以篙筒下水听之,鱼声向上则下网……”。这样一直传承下来。岛斗一位78岁姓邬的老大,说起60年代中期的大黄鱼,他就激动地说,满港那鱼叫声咕咕传来。“那黄鱼不是黄鱼,满港都是啊,寨子山,小衢北老虎一带特别多”,自己曾经在寨子山边创下一网1270担的记录。他告诉说,衢山打水坑一带渔嫂,就在家里的落地水缸里听黄鱼叫声强弱起伏,就知道自己丈夫的今天产量如何。
不管是打地道战搬的定点打桩捕捞到涨网船,还是打伏击战般的临时定点双钉落网的大捕船和双双配合的小对船,都有听黄鱼叫声的能耐。那水下咕咕的大黄鱼的叫声,在渔民心中,是一种神奇的歌,美妙的歌,欢快的歌,幸福的歌,有着生命意蕴的歌。鱼的歌,船的歌,渔民的歌都有着原生态的文化意味,最最具有生活气。
至于以打游击战著称的独艘溜网船在洋地上流转着,在那些黄鱼黄发的地区,它们使之不开手脚,它们在空阔而涨网船大捕船作业少的海区,聆听着黄鱼的叫声,寻找着战机。那头部宽敞,船艏高,后舱长,吃水深的溜网船找准战机,撒下渔网,那渔网一顶长一丈,宽两丈,一只船就撒下这样的五顶渔网,那周围的一千多平方米的地段就成了它的控制区,,那船还慢慢移动者,以一千多平方的范围游击进军,那个战区就大了,当然他也不是随意移动,侦查获悉,闻声而动,流动作业,每张渔网即自成一体,可独立撒收;五张渔网,又联合作战,全线搜获。自是别具一格的战斗阿,只等战机到来,黄鱼入网,网网起升,又一个丰收的欢庆在衢港的浪花间喧响。
在这数千里海域扬帆的还有一种船,那就是船台高高的以绿眉毛和顶松船为主要形体的过鲜船。过鲜船锚泊在洋地,或是停泊于相近港口的外海边。白天桅杆上方悬挂着醒目的有色旗帜做标志,夜间在桅顶端有灯作信号,从老远处就能辨识。有些渔船捕到大黄鱼后还想继续捕获,不想拢岸,就可以在洋地上直接销售给过鲜船。那渔驶向过鲜船,与鲜船相并,前后两只桡柱用缆绳缚牢,随后过鲜船将由竹篾片制扎的一筹篰(20只篰叠起来) 扔到渔船上,移开舱板,渔民用木柄铁钉制成的鱼耙将鱼戳进篰篮中,鲜船上船员用“拗竿”将一篰篰鱼吊到冰鲜船上,随即过秤,同时,记码员把这篰鱼的分量记录下来,称为“打码子”。然后把篰中鱼倒入船舱内。舱中必须有保鲜的物品,那就是冰。一层鱼一层冰,要敷撒得均匀。这就是冰鲜船,一般冰鲜船装着保鲜的冰去洋地收购鱼货,直往销地销售,比如定海、上海等。过去上海十六铺小东门大街(今方浜东路),鱼行林立,形成了品种齐全的鱼行街。那些大黄鱼就是从衢港冰鲜运过去的。因此在二十世纪的六七十年代,衢山这个名字在上海是很响亮的,上海的手表、自行车、缝纫机等等这些紧销商品,县城里也买不到,衢山却是直接由上海配供。市里县里的人反倒要求岛镇的人给想办法。这可是大黄鱼的功劳吧。大黄鱼汛谢洋之间,还有种收鲜船是收了鱼就在船上盐的,那是咸鲜船。而渔镇各个加工厂户雇用船只在仰面上收鱼的,那船叫做白鲜船。这一些收渔船有增加了洋地的热烈气氛,张扬丰收的喜悦。
于是,无论在衢山岛西,岱山近岸,黄泽洋面,寨子山外、灰鳖洋间,浪岗山边,中街列岛四围……千里海域,沸腾衢港,浪花飞舞,人声欢闹,宏伟战场,一片欣欣向荣的繁忙而美好的景象。
 
3衢港渔场涉及的渔镇,最主要的是东沙和衢山岛斗两地。“各山厂户唯衢山最盛,得地利也”(《衢山残资》)。而在康熙四十九年,在这个还没有展复的衢山“岛斗岙汛”设兵船的奏陈中,就有对岛斗渔港的真切描述:“大衢山。绵亘海外,由北至南五六十里,由西至东亦十余里。最北为庄前竹,为岛斗岙;西北为沙塘岙,西南为礁谭岙,又南龙潭岙,为鼠浪湖,为衢头,稍南为大沙,又南为小沙。其山在两头洞、岱山、剑山之东北,阳山之东南,马迹山之正南,普陀之东北三面皆隔大洋。东南则汪洋无际,直接日本矣。自沿海开禁以来,每岁四五月间,黄瓜鱼(即大黄鱼)熟,江南、浙江、福建渔船鳞次挨集,不知数千余只,众十数万。因而搭寮盖厂,就山晒鲞……”《浙江当代渔业史》中亦云:“每逢渔汛,衢山岛斗镇里大小船至数千,人至数十万,停泊晒鲞,殆无虚地。”可见岛斗港岸何等繁荣。
岛斗岸口南北沙滩一里有余,延伸到小岙山嘴又有数百米。一条南北横街沿着海滩蜿蜒相通,与东西方向的倾斜的岛斗市街丁字相交。那横街向南接通活狲山,那山嘴向西延伸数百米就是鱼码头。港深数百米,绵延到外海面,那就是无边无际的衢港洋面。
在这样的季节,岛斗港岸自是一片繁忙热闹的景象。傍晚时分,那大大小小的渔船纷纷拢洋,港湾成了船的世界。从横街岸边开始各色各样的小对船和五颜六色打洋船(涨网船),临海红头对,宁海花头对,温岭白底船,玉环白鸭对,排排成行,层层叠叠,再向外,就有那船眼炯炯“眉毛”绿绿的大捕船,四张帆篷沙飞船,画龙雕凤温岭船,船体深深溜网船,船体阔阔的福建船,60年代后自然更有那船体大大成双结对的机帆船。那些船只只并靠,排排行行,在岛斗港湾向着海面展开,真个有里百层外千层,交交错错千百层的感觉,延伸有十几里长,白天樯桅密密麻麻,就如平地移来了大森林。而那桅顶飘着“蜈蚣旗”、“乌鸦旗”迎风招展,别有气势。在这港湾里浪涛声、机器声、呼喊声,喧闹声联成一片,昼夜不绝,演奏者这个时期的雄浑的交响乐章。晚上梢灯齐明,一排排,一丛丛,一簇簇,一团团渔火随波浮动,赤橙黄绿,五光十色,与星空银河交相辉映。而几只联络的船儿亮着红灯在这灯海桅林中穿梭,似仙人巡视,又让这景观生出别样意蕴。听说自清康熙年间起,这一带海域形成东海大黄鱼的中心渔场,真个是“无数渔船一港收,渔灯点点漾中流。九天星斗三更落,照遍珊瑚海上洲”。而二十世纪五十年代到七十年代初的衢港灯火更为繁丽华美。
海上的渔火延伸到陆地。活狲山嘴渔码头至南大岙,灯火一片通明(早先汽油灯,60年代是电灯了),一船船鲜鱼过上码头,司称员高声叫着,还有用驳船运上来的过鲜的黄鱼,都在这码头汇聚,一篰篰黄鱼在码头堆成一座座山,灯光照映着金黄鲜亮的大黄鱼,大黄鱼闪亮的鲜鳞又反映着灯光的色彩,那便成了一座座金山。鱼。在夜幕中熠熠生辉,奇丽多彩。而一辆辆车把大黄鱼运送到大南岙内的加工厂。那沿海路上车来人往,灯影人声中,运送黄鱼的车队连成一串,成就世界上最大的金项链。衢山真个是“门前一港金”啊。
 
20 世纪70年代中期起,衢港大黄鱼衰落了。78岁邬老大说起此事,痛心之间,析出四大原因:一是盲目滥捕,不注意保护;二是大海污染,特别是炼油厂对大海的污染;三是机帆船马大振响,鱼籽内力震散,不能成长。(黄鱼是很有灵性的,当年在捕鱼时天上打了一声雷,那咕咕的黄鱼叫声一下沉寂了,整整半个多钟头没有一点声响)如今满港都是机器声,那鱼怎么还能呆得住,长的大;四是围塘拦海,改变了潮流的走向,从而使黄鱼迷失家园。当然那只是一个老渔民经验之思。而事实就是当年如此繁华的岱衢洋,现在只能是悠悠空海诉说一程沧桑,铅华洗尽,曾经的繁荣只能在岁月的风樯中聆听,在邈远的记忆里追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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