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着观音山,朝圣
十八弯
十八弯是一座山,山是高耸的树,树是高耸的山。
十八弯蜿蜒在观音山的的北坡上,一个只有正午的阳光可以照射到的山脊上。
十八弯上,每一道弯都回响着松的涛声,风的奏鸣。雨起的时候,弯上奔流着涧水的激越;雾起的时候,弯上扯起了漫天的帐幔;山岚飘荡的时候,十八弯就是通往缥缈阆苑的门。在这阆苑上,云雾隐约缥缈,留下了“观音驾舞”的传说。美丽而慈悲的观音,给后人提供了一个浪漫的想象。
十八弯是观音山的脊背。朝圣者从内心出发,在峻峭的山脊上铺设了一条通往信仰的道路。每一块石头,每一颗鹅卵石,都是走向圣地的记录。当年,观音大士在普陀山修行前,就是从这十八弯登临峰顶,在山上设了三年道场。
由着一种敬畏,十八弯的石级上刻烙了无数朝圣者的脚步,他们从海拔的零度出发,向着观音山的巅峰攀缘,沿途氤氲着执着的气息。石阶旁杂草葳蕤,青苔茸茸,山松蓊郁,涧溪潺潺。渴了,捧一口涧上的清水;热了,洗一把脸上的汗珠。有山风吹来,身心顿然凉爽而畅然。
弯曲是路的弧度,它是一种定律,不断向上,向前延伸。第一个从十八弯登上观音山峰巅的,一定是我故乡精神的高祖,也是我景仰的高祖。
一道弯是一段心路,一道弯就是一种执着。执着是朝圣者坚持的理由。生命的历程从没有停止过向上的脚步。朝圣者以双脚丈量,丈量一座山的高度,也成就了一种虔诚的高度,一种信仰的高度。
朝圣者从遥远的时间而来,穿越了衢山岛百年的沧桑;朝圣者从遥远的空间而来,穿越了岱衢洋不息的波涛,跋山涉水,一路风尘,脸上充满了一种朝圣的荣光。
一道弯,又一道弯,前方是风景不老的山,是衢山岛永恒的眺望。信念是朝圣路上不灭的星光,这些星光,使人们在风雨中不再寂寞,体悟到生命中还有比钱财更为珍贵的信仰和温暖。
再高,高不过山;再高,高不过天;再高,高不过心。云雾缭绕,那颗心从十八弯上启程,向着观音山的峰巅进发。
长明灯
长明灯,观音山上的长明灯。
我小的时候,这灯不叫“长明灯”,衢山的老百姓叫它“亮台”。这亮台,我叫它“长明灯”。
什么时候有了这盏灯?什么时候就有这盏生命的灯。
什么时候有了这线光?什么时候就有了这生命的光。
打我睁开这双凝望人间的眼,我就看到了这盏生命的灯,这盏不灭的灯。
打我沐浴人间的第一缕光起,我就沐浴在这灯的光芒中,从它那里,我得到了光,得到了温暖,得到了生命最为普遍而真实的精神启蒙。
记忆中,早晨的观音山,云蒸霞蔚,它与太阳一同升起;夕阳中,薄暮苍茫,这亮台也亮起来,与天上的星星一起。星星是天上的亮台,亮台是天上的星星。亮起来的,是在那高高的观音山上;点亮的,是在我的血脉心头。
是谁先点亮了这光明的灯,驱散了寒夜和黑暗?是谁护佑了这光明的灯,慈悲为怀,救祓苦难?黑暗重重,苦难漫漫,这信仰的灯啊,却微笑拈花,普渡众生。
长明灯,观音山上的长明灯。
是太阳给了灯以光和热吧,是月亮给了它以信念和温暖吧?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善良是人性中最为至诚的基点,走向信仰,应该是人至性的追求。
长明灯下,矗立着观音山上的三大寺,有巍峨的佛殿,金碧辉煌的释迦牟尼像;有袅袅的香烟,虔诚的众相,还有岱衢洋上不息的波涛和曾经辉煌的渔火。漂泊者从这里得到了心灵的慰护,流浪者从这里得到了精神的寄托。它是旅行者的驿站,也是世道人心的宁静归宿。缥缈虚无之间,从这里出发,可以望见南海普陀繁茂的紫竹林,还有莲花洋上那道和蔼慈祥的容光。
1986年7月,有香客在这亮台上看到了难以计数的佛像,海市蜃楼,匹练横天,仙山琼阁,七彩缤纷。听空碧涛声,看烟螺数点,身境澄然如影,人民日报海外版等对此盛况都作了相继报道。
现在,在这亮台旁建造了一“玉佛宝塔”,留给古亮台的是斑驳的塔身和曾经光明的记忆。
天上的星星有无数颗,启明星是最明亮的一颗;地上的灯有无数盏,长明灯是地上最明亮的一盏灯。它穿越暗夜,刺破乌云、雾瘴,给予我思想的光。看到它,远行者就踏实,不再虚空;看到它,夜航者就有了方向,不再迷失;看到它,生命有了一种支撑和永恒,永恒是信仰最真实的表情。
观音山上的长明灯啊,我生命中的长明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