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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意岱山

岱山:大海的方向

                                                                      

                   ----保持我们生活的,在完整的雷鸣里:
                                                    它值得我们去听……                          

      1.
当我们驱车在岱山本岛上转悠的时候,大海总是在我们的身边。在车内,它的喧嚣是淡漠的,而空气里都是海的味道:并不是那种难耐的海腥味,而是一种恍惚如夏的情绪。我想,对于大海,我们总有一个凝视的方向,我的方向又是什么?它的博大、它的狂躁、它的平静、和它种种的矛盾?
“蓬壶来轩窗,瀛海入几案。烟涛争喷薄,岛屿相凌乱。”当年的李白曾这样描述岱山,那是在他寻仙访道的途中。也许对于他,岱山就是“蓬莱仙岛”,而“蓬莱”就是一个方向,他内心的高蹈和梦幻所及。
岱山是古往今来许多人的方向。
当年煊赫如秦始皇的,对大海的神秘和莫测依然心存敬畏,在他凝视的方向里,大海是永生的象征:公元前210年,方士徐福和他的三千童男童女最初正是上岱山来寻找长生不老药的。而到了唐朝的开元盛世,唐玄宗就把他视野里帝国版图上的这小小一隅命名为了“蓬莱乡”,颇具其时唐诗中的烂漫气象。李白在他人生的周游中,对于仙道的激情或许是让他把视线投向广袤的海洋。
海之博大,也诠释着海之瑰丽。
当我们真正踏足在这蓬莱,它其实已经浓缩在我们的生命中,成为我们的一个延伸。

     2.
虚空总是让我们感觉到神秘。多年以前,当我第一次看到大海时,是在一个阴郁的午后,我和朋友在无人的海边漫步,海的喧嚣像是一个启示,它急不可耐,又从容不迫。那个时候我震慑于它莫测的灵魂,我觉得记忆里的大海应该如此。
“潮来一排雪,潮去一片金”。漫步在3600米长的鹿栏睛沙,居然就想不出更好的比喻,实在是愧对这华东第一,也许是因为脑子里都是和海亲近的念头了。现在到海边的人大多是贪婪那海水的舒适,就像我孩子对于大海那近乎盲目的热爱。但往往,我们发现,在海边,到处都挤满了人,花花绿绿的泳衣在灿烂的阳光中喷薄。留心一下,会发现真正漂亮的人体并不多,而平时它们都被衣服遮掩着,身体到了海边就开始自己说话了。
海的虚无却让我们真实,比如我的孩子,很小的时候看到海浪张牙舞爪的过来他转身就逃,一直到现在我还拿这叶公好龙开他的玩笑,但现在他已经开始享受海浪拍打的乐趣了。他说,“真舒服啊!”这或许也是沙滩上所有人共同的感慨,人们的身体在这种轻逸里上升。若干年后,他会忘了以前和父亲这样把沙子相互涂抹时的欢快,而和大海的亲近却悄悄镌刻在他的心灵里了。
时间和我们脚下细琐的沙子一样易于流逝,这里的喧闹里,没有人会去探究这里曾是战场和前线:在这绵延的海岸线上,哨所依然在,炮台也依然在,只是变成了陈迹。我希望它一直这样的寂静下去,而慨叹和不慨叹一样扫兴,时间留下的只是它本身。在这里,海成为一个背景,就像它的涛声成为了我们的背景音乐。
黄昏,沙地上有很多非常细小的蟹倏忽来去,那是些极其迅捷又异常脆弱的小精灵:它们有人的指甲盖那么大,跑起来迅速得如同一个梦,一下就到沙地里不见了。去抓它们时,一不小心却把它们给摁死了,在手心里很无辜的躺着,像一个泡沫。这和滩涂上的那些招潮蟹大相其趣,那是强壮和张牙舞爪的。

3.
空气里都是海的气息:在八月,这种气息显得狂躁和抑郁。视野里明晃晃的一片,有点像海明威笔下的那种场景。远远的眺望海港,港湾里泊满了大小不一的渔船,因为是在禁渔期,它们安宁地泊着,很安静,也有些寂寞,尤其是当鸥鸟盘旋在翩然飞舞的旗帜旁时。
人类向大海索取了无数年,当大海开始吝啬起来的时候,人们终于反省到自己的索取无度了。禁渔期或许是一个补偿,让大海能恢复它的活力,当然这更多的是人以退为进的智慧,文明的进步在很大的程度上是由于人对自然的理解。我在渔港的水域上眺望着休渔期的渔船,内心有所触:似乎大海也到了它的中年,在无私的养育子民的同时她力不从心了。
而大海在本质上是属于青春的。我在岱山漫长的海岸线上漫步之时,想,涛生涛灭,大海是固执而激情的,而这些都是青春的表象。所谓沧海桑田,在海边驻足,是随处可以发现的,那些凌厉的岩石和峭壁,那些时间所遗落下的斑驳,像是光阴的一个秘密,既默契,又让人惊讶。浪来时,高低错若犹如琴键,或呜咽,或激昂……这种诉说其实是人为的,主要是我们的心境和思考的角度,像瓦雷里在诗中所感慨的:“终得以放眼眺望的宁静。”
自然的造化和我们的经历有着某种暗合,这有如依附于岩壁上的牡蛎壳。
我想,在这个意义上,海依然是年轻的,它的休渔期也是它的孕育期。和一个人一样,它的状态不可能总是剑拔弩张。倾听海,或者去阅读海,它需要的是和你灵魂的契合,并产生共鸣,这和一本书寻找读者没有大的区别。

4.
如果能够,我期待有那么一个机会,在台风博物馆的玻璃之后,目睹台风到来时的惊涛骇浪。我暗笑于自己的心态:我期待壮怀激烈,又留恋于安逸,这,也许是生活的矛盾,在让你成熟的同时又保持着一些青春的余韵。
像这个博物馆,它是一个警告,也是一种提醒,海,并非是我们所驯养的,但我们可以发现:博物馆门口桅杆上的那些灯笼和旗帜,犹如风语者,在沉默中渗透了海风的消息。这些贝壳和鱼干串起的风铃,在铃声里掀动海深处的波澜。
在浙江沿海的一些地方,嫁女儿娘家要陪上许多嫁妆,如果从这个角度去考虑,其实是很能理解的:女儿嫁给了渔民,渔民总要出海的,出海就意味着风险,多一些嫁妆,便是让女儿今后的生活多了一份保障。
风铃在我们的头顶摇曳,这种看起来很诗意的事物背后深藏着生活的艰辛,向海讨生活的渔民们对海的感情或许如此,和我们对生活的态度一样。
而海,依然在那里奔腾着,它有它自己的宿命,也有自己的方向。

5.
岱山不大,但几乎可以视之为大海的脸:它具有海的标志性符号。其实撇开虚无缥缈的仙道之说,从先人和海打交道,并把海水中丰富的宝藏纳为己用来看,岱山也足可成为一种典范和方向。
4000多年前,“渔猎煮海”的足迹在这个小岛上留下,而“渔盐之利,甲于一方”的说法,也使得岱山的贡盐闻名遐迩。
我无从得知当年的人,是如何在内心解决世俗与仙道之间的交换的,也无从知道,他们在彼岸的镜像里,如何接受这俗世烟火的侵袭。只是作为生活在这个岛上的子民,想来他们把这当作是一种佑护,而在许许多多年的积淀之后,这岛,成为我们了解海洋文化的一个通道,在它的灿烂和旖旎里,我们得以触摸到海的脉动。
像我,在这海风的沉浸里,饮一盅小酒,尝一口海鲜,我开始怀念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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