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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意岱山

船头的那一跳

                                      船头的那一跳
 
                                                         复 达
 
船头的那一跳,就跳出了一道门槛,跳出了一串故事,跳出了一段历史记忆,也跳出了岱山成为蓬莱仙岛的历史渊源。
 
过往许多年的岁月中,我居然不知同一岛上还有个叫做上船跳的村落。是因为我出生在岛的西边,又一直长时间的未脱离那里的空间,还是因为上船跳坐落在岛东边,一直默默无闻,被什么掩藏了似的?直到后来调离工作岗位,去察看港域情况,才知原来还有上船跳这个地方。
上船跳,一个很朴拙、形象、动感的名字。我的视野里便烙上了这一地名,思索着这个村落何以取名为上船跳。
我惊讶地发现,这个称作上船跳的小渔村,当真不简单,竟然埋藏着深厚的历史底蕴。
据史料记载,二千多年前,秦始皇为求得长生不死药,派遣方士徐福率三千童男童女下东海,寻觅三座仙山:蓬莱、瀛洲和方丈。徐福的船队便浩浩荡荡地从会稽山下出海。经过几日航行,忽见前方一岛烟雾缥缈,恍若仙境。徐福以为是蓬莱仙山,即下令登岛。岛上也如徐福所期,山青水秀,美如仙庭,但哪有生死不死之药?过了一段世外桃源般的悠哉生活,徐福预感暴戾的秦始皇定然会派人查问,担心被处极刑,便下狠心,东渡日本。为此,唐开元年间,这个徐福所登临的岛被命名为蓬莱乡,“蓬莱仙岛”的美誉也一直沿传至今。
然而,徐福的船队靠泊在哪里?从哪里上岸的?
遥望上船跳所在的位置,它所依的山叫做北峰山,山的东北面就是号称“华东第一滩”的鹿栏晴沙,长三千六百米,宽三百六十米,沙粒中蕴含的淤泥使沙滩变得结实,硬出了一番铁板沙的模样。那浅水滩似的海域,哪能停泊船只?船只一驶入沙滩,恐怕就被搁浅了。与北峰山隔海相望的,自是南峰山。一南一北,两座山峰如两位巨人,把守着一弯海域。那湾海域早已被填埋,成为“北峰盐场”。当初可能这湾海域里的水较浅吧,甚而三分之一以上为滩涂。几十年前,围海造地的水平还不太高,靠人力拖动的车辆只能将水浅的地方加以围填。水浅,便不能靠泊。而上船跳的外沿,水深条件却非常之好。倘若船只的头靠着岩石,就可从船头跳向岩上。然后,将缆绳缠住岩石上,一个个人就可稳稳地跳上船来。然后,又一个个地从岩上跳入船中,启程东渡。
莫非徐福登岛上岸的地方,就是上船跳?
想来想去,从地理位置、水深条件,及后来一直沿用的村名来看,上船跳这个地方就该是徐福他们的上岸之处。
船头的那一跳,就跳出了一道门槛,跳出了一串故事,跳出了一段历史记忆,也跳出了岱山成为蓬莱仙岛的历史渊源。
没有船头的那一跳,还能有上船跳的名号?
当然,上船跳的故事还延续着。
清末以来,上船跳外侧的岱衢洋大黄鱼年年旺发,浙江和周边沿海省份的渔船数以万计地云集一起。大黄鱼易腐,保鲜难度大。渔船大量捕捞上来后,主要运往岛东北的东沙角。但小小的东沙角难以容纳成千上万的渔船,一些渔民老大便将渔船停靠上船跳,将鱼货或就地加工,或运销东沙角。旧时哪有正规的码头,渔民上岸时,就在船与岸之间搭上一块长木板,一跳,从船上跳上了岸。
上船跳的名字再一次响亮起来。
我无以论证这样的情景是否存在过,但宁可相信船头的那一跳,跃动出上船跳的影子,让上船跳在旧日的时光里得以光彩地浸染。
上船跳就靠海吃海,成为了一个小渔村。海边建起了码头、石门,将上船跳的标志坚固地矗立在船头那一跳的记忆里。
然而,随着岁月的变迁,上船跳像被遗落似的,毫无声色。当那一湾滩涂被埋没,北峰与南峰两座山头用海塘贯通起来,新生长的土地成为盐滩,上船跳便萎缩在盐田的一隅。人们看到的是一大片的盐滩,一格格方正的结晶滩,一堆堆梯形雪白的盐坨。上船跳的身影只隐约在山脚下,孤寂地横躺,凄凄地聆听海边起起落落的涛声。渔民们忍受不住被冷落的景况,陆续地走了出去,留下少许上了年纪的老者。整个村落渐渐地真个冷落起来。
人们仿佛忘记了船头的那一跳,或者如我原先那般的竟不知上船跳之名,更不知上船跳之意。上船跳就被孤零地抛在了一边,像盐田上的卤水被蒸发了似的,湮没在山的脚下。
当一条公路穿越盐滩,擦过上船跳,直通鹿栏晴沙之后,上船跳才被发现似的,露出了它的真面目。因为公路通到了门口,上船跳的轨迹就发生了变化。那冷落的身影天天显现在人们的眼光中,那不为人所知的村名也如浪涛拍击岩石般发出一阵阵的回响。
历史终于又在上船跳翻开了新的一页。经过美丽海岛工程的建设,上船跳开始了华丽的转身,将船头的那一跳所留存的记忆点点滴滴地挥发出来,在村里时不时地渲染。
当我漫步在村道上时,村落还是有点冷清。安静的气息仿佛轻轻地弥漫在过往的岁月里,令我恍惚觉得这般情景与两千多年前是那么的相似。两千多年前的情状我只能想象,却感到眼前所陈列的便如想象中的情景。当徐福跳上船头,喜不自禁地举起双臂,以为找到蓬莱仙山时,是不是因为见到了这般的景象而感染、而欢呼?
沿村落贯注着一条河,仿佛在细微地滋润着。河边放置一艘木帆船,淡褐色的篷布扩张起胸膛,令人想到这是个渔村,更让人联想到徐福是不是率领着这样的船只来到村边,在船头纵身一跳。村落内掘有一偌大的水塘,一座凉亭倚立塘边,一只竹篾泊在塘里,一静一动,水塘便有了活力,有了景致。不高的山头郁郁葱葱,构筑出一道绿色的屏障,精心地呵护村落似的。
高高的牌坊矗立在村口,坐标一般,成为上船跳的一个标志。白的墙,黑的瓦,村落里散布着船头那一跳所带来的种种气息。
一面面的墙壁上,绘着一幅幅的渔民画,线条粗犷,着色大胆,红蓝黑,大色块地挥洒,生动地描绘出村落那历史的瞬间和渔民捕鱼生活的情景。这样的渔民画得细细地观赏,慢慢地品鉴,才有味道,才会在心里激情奔放。就如走在村道上,不妨放慢脚步,聆听那古老的传说,感受它所散发的空灵,而后,才拥有心底轻盈的感喟。
一座不大的水池很吸引眼球。水池名曰“不老池”,用条石砌筑而成。知道水池是新挖的,却偏偏感到上船跳是该有一座这样的水池。或许它曾经有过,因某种原因而被毁;或许船头的那一跳,给后人一种启迪,以志纪念。环绕着圆形水池的,是七根石柱,分别刻着“和、仁、慈、勇、财、调、壮”,代表徐福七位谋士的品行与人格之德,水池的立体感、庄重感就凸显了出来,将船头那一跳的意涵定格在水池里。凝望水池,脑海里不由一问:何以取名“不老”?是生命的泉水生生不息,象征旺盛的生命力,还是船头那一跳的历史在村里又渐渐地复原,使村落焕发出了一种新的气象,以致历史不老,村落重生?
走进晒生小院,眼前一亮,顿觉那样亲切。几座雕塑、土灶、风箱、水车等,活灵活现地再现了“沙洋晒生”的制作过程。我的思绪油然回到了两千多年前。一大片的沙地上,遍地绿油油的植物,一枚枚指节般椭圆形的叶子轻柔悠扬,阳光下透出诱人的身姿。徐福命人将这植物从地里拔出来,一看,根系上长满了一颗颗的花生。烤熟后,味道挺鲜嫩,可就是易发霉。徐福便试着用海水烧煮,晒干,一吃,硬实中包含柔顺,美味可口,且可长久保存。徐福想到自己下东海寻找长生不死药的使命,就称它为“长生果”。倘若真找不到长生不死药,那长生果还可哄骗一下皇上。徐福是不是有这想法,我不得而知,但自此便有了沙洋晒生。知晓了这样的典故,咀嚼着沙洋晒生,哪能不想船头那一跳所带来的传说?甚至,喝酒时,席桌上缺了沙洋晒生,常会念想起它。拿沙洋晒生品酒,喝酒的滋味、兴致会更美更足。因为,沙洋晒生倾注了历史的元素,成为了独特的美食。哪一个到了上船跳的人,不美滋滋地品味沙洋晒生?
上船跳的历史情景已成遥远的过去,新的一页正在精彩纷呈地上演。这一页,因为蕴含船头的那一跳,更加多彩多姿,更加寓意深厚。
在上船跳清静的时光里,我的思绪一直起伏,远古的、当下的,传说的、现实的,交错呈现,但更多的,是为之欣然。
脑海里不由想起村口照壁上的一段话:“当是海天通途,烟云做桥,福地幽深,景象玄妙,如临仙洲,似凌丹霄,遂有登岸一跳,竟成蓬莱之说。上船跳也由此而得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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