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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意岱山

岱山看山

                                                      岱山看山

                                                                 陈荣力
 
去岱山,我最愿意的是做一只鸟,不为别的,就是为了更好地看看岱山的山。
 
去岱山,最好做一条鱼,在4900多平方公里的海域里恣意遨游,在379个岛屿间慵懒穿梭。去岱山,其次是做一艘船,于千帆尽发的汛期中聆听大黄花鱼咕咕的叫声,在月挂桅顶的港湾里细数夜潮拍岸的脚步。然而去岱山,我最愿意的却是做一只鸟,不为别的,就是为了更好地看看岱山的山。
2200多年前的那个早晨,当从琅琊山渡海而来的徐福率三千童男童女登上岱山的那一刻,我想这位奉秦皇之命寻访蓬莱仙岛长生不老之药的王朝使者,最想做的或许也是一只鸟。命悬风口浪尖的海上跋踄与历险使徐福明白,鸟是岛的向导,而因为有了山,岛更成为永远守望着海洋的鸟。陆地面积360多平方公里的中国第五大岛岱山县,原名蓬莱乡,后来之所以被唤作山,而不以岛命名,细细地想来,怕也与徐福,与依仗了岱山、衢山、秀山、大鱼山等众多的海上仙山不无关联。如果说岛是一群永远守望着海洋的大鸟,那么山便是岛的根基和骨骼,如此想来,岱山之所以以山命名,也是凸现本原、回归根本的必然。
 

岱山看山,最应该去看的自然是当年徐福登上岱山的第一站,位于岱山东沙古镇的东沙角山嘴头。在岱山众多的山岩礁岬中,东沙角山嘴头既不高大亦非壮观,严格来说它只是一截伸向大海的鱼嘴般的山脚。然而“山不在高,有仙则名”,因了徐福那第一步的登临,东沙角山嘴头成为岱山最具历史意蕴的文化坐标。
海上没有任何阻挡的东沙角山嘴头,是岱山本岛观览海天一色的最佳去处之一。站在建于清朝的“海天一揽亭”旧址前,极目西眺,苍茫的大海中碧波万里,细浪无垠,近处看不到船的移动,远方亦不见岛的浮沉,偶尔掠过的飞鸟像倏忽绽开的浪花,尚未来得及细看便已溶进了海天的深处。循着飞鸟的踪迹,那略呈圆弧状的视野尽头,水和天、海与云早已连成了一体,时空在这里消失了界限,光阴在这里停止了流转……在这样的晀望中,你的身躯、你的思维都在慢慢融化,融化在海天一色的单纯和原始里。
我不知道2200多年前的那个早晨,像鸟一样栖落在东沙角山嘴头的徐福,对这观览海天一色最佳处的栖落地点,是有准备的刻意选择,还是无准备的纯属偶然,但至少对岱山来说,徐福的这一栖落,从此敲下了山与海对接的印章,播下了中原文明与海洋文化互融共生的种子。其貌平常的东沙角山嘴头,端的是一种造化和见证。
 

岱山看山,最值得去看的当数岱山最高处的摩星山。位于岱山本岛东南部的摩星山,不仅以山秀岩黛、树高林密著称,更以拥有慈云极乐寺、超果寺、崇福庙等名寺古刹,成为蓬莱仙岛寻佛之旅的主要节点。
建于清乾隆年间的慈云极乐寺,从摩星山半山腰开始依山而筑,天王殿、玉佛殿、大雄宝殿、藏经楼等层叠构连、巍峨攀升,整个建筑群庄严恢弘,方圆近两万多平方米。立足在古树参天的藏经楼前,俯视大半个慈云极乐寺,金色的琉璃屋顶如一道道巨型的台阶沿山势逶逦辉煌,树荫的空隙处斑澜的翘檐飞角偎白云浮动,宝塔的尖顶上湿漉漉的光晕随和风聚散,有鸟叫在耳边浅浅啁啾,有钟声从远处悠悠荡漾。然而浅浅的啁啾和悠悠的荡漾里,隐隐有一种冲击和拍打挥之不去,分明有一腔鼓荡和激越生生不息。定神侧耳,你恍然大悟,那冲击和拍打正是慈云寺下海风絮语沙滩的吟颂;静心谛听,你蓦然欣喜,那鼓荡和激越,属于摩星山脚海浪撞击礁岩的歌唱。于是你醍醐灌顶,静聆这样的吟颂,你才真正触摸了这含海衔山的古刹氤氲祥和的脉动;醉享这样的歌唱,你更化入了雾绕浪溅的仙山湿润空灵的韵律。
慈云极乐寺旧名慈云庵,毗邻有莲花寺。照例庵内僧人为女性的尼姑,寺内僧人为男性的和尚,然而长期以来摩星山慈云庵中住的却是和尚,莲花寺里住的则为尼姑。此中缘由说来却也简单,原来旧时岱山多海盗,女子屡被袭扰,为保护身为女性的尼姑,寺改为了庵,庵则被唤作了寺。我不知道寺、庵称谓这样的互换,在中国、抑或在岱山是否个例?也很难揣摩这样的互换,对当时禅修的男女僧人的形象和身心会带来怎样的纠结?但这样的互换,却分明让我们参悟了“慈航普渡”的佛教和严守佛门戒规的男女僧人们,于“佛法无边”外的另一种因果和玄机。这样的因果和玄机,看似是对“佛法无边”的无奈,但细想起来,却正是对“佛法无边”的积极实践和莫大尊重。亦由此,对包括慈云寺在内的海岛上的寺庙,对像摩星山一样的海岛上的山,我也有了另一层的生发和理解。
如果说陆地上的寺庙更多地是“消病化灾”的实用符码,那么对终日在海上飘泊、生命朝不保夕的渔民们来说,海岛上的寺庙分明更寄托着护生命、佑众生的终极诉求。同样道理,如果陆地上的山更多地是“靠山吃山”的物质标识,那么对一生出没于波涛、长年起伏于浪尖的渔民们来说,海岛上的山更是仗靠山、生力量的精神之元。
看摩星山,看的是寺、是佛,看的是海、是缘,看的更是世世代代生活在一方海域和士地上的人们的生命渊薮与精神世界。
 

岱山看山,最怅然的是到了岱山,但终究没能看上很久以来一直想去看看的那座英雄之山——大鱼山。
80吨的钢质渔船在岱山港的出口处缓缓行进。作为体验海上捕鱼的其中一员,趁着尚待起网的空闲,我走进二楼的驾驶舱。肤色黝黑的船长是个热情、爽朗的中年汉子,刚聊上二句便示意我可接过轮舵过一把驾驶瘾。许是看出了我的忐忑,船长介绍,现在的渔船设备先进,除了自动驾驶系统外,还有雷达、声纳、卫星定位仪,尤其是北斗导航系统就像长了千里眼,几十海里范围内的岛礁、船舶都可掌握得一清二楚。船长边说边熟练地演示:看,那是六海里外正行驶的一条货轮;看,这是右边海域的几个岛礁和附近的渔船……蓦地,一个熟悉的名字出现在北斗导航仪中,我失声叫了出来:“大鱼山?”“对,大鱼山”。船长量了一下距离,“离我们10海里。”“能去大鱼山吗?”尽管我知道我们此次海上之行根本没有安排登大鱼山的内容,但乍闻大鱼山就在10海里之距的附近,久藏的夙愿让我不加思索脱口而出。船长歉意地笑笑:“我们这种旅游观光的渔船都有规定的海域,大鱼山那个海域我们是不能去的”。
船在继续行驶,大阳照在海面上像撒下无数金色的鳞片,渔工们开始忙碌,将要起网了。而从少年时代就刻入记忆的那个名字和那场战斗,就像即将出水的鱼儿一祥,一直在我心中蹦动、跳跃。
关于发生在七十二年前的那场著名的海上血战,最简洁的文字再现应该是这样的:
1944年8月21日,为打击和切断日军向舟山、岱山等岛屿的补给运输,刚成立不久的新四军浙东游击纵队海防大队派遣一中队76名指战员,进驻岱山县西北灰鳖洋上的大鱼山岛,开辟海上游击根据地。听说新四军出现在大鱼山岛,日军驻舟山的司令部在短时间内调集了2艘登陆艇,1艘炮艇,10余艘机帆船、汽艇及2架水上攻击机共500余日伪军,杀气腾腾地朝大鱼山岛扑来。
面对武器精良、八倍于我的日伪军,孤军作战的一中队指战员与敌人展开了殊死血战。在大岙岗主阵地,副大队长陈铁康和中队长程克明率领战士顽强抗击,打退了敌人的三次冲锋。在打旗岗阵地,炮弹像雨点般地爆炸,炸碎的岩石积成一层厚厚的泥沙。作为打旗岗阵地的最高指挥官,中队指导员严洪珠在中弹负伤的情况下,带领战士英勇战斗,打退了敌人一次又一次的进攻。战斗持续了4个多小时,陈铁康、程克明、副中队长朱大钧及及大部分战士已壮烈牺牲。下午三时,敌人采取南北合围、四面麇集、拉网攻击的办法,向打旗岗发起了第六轮进攻。又一轮进攻被打退了,遍地焦土的打旗岗上只剩下了指导员严洪珠、排长陆贤章等4名勇士。此时天色已近黄昏,严洪珠厉声命令陆贤章带着两个战友撤下去,自己担任掩护。当敌人冲上山岗的最后一刻,面对波涛汹涌的大海,严洪珠将最后一颗子弹射向了自己的太阳穴,壮烈殉国。
一直以来我始终不隐讳自己崇尚英雄的情怀,而大鱼山和那场著名的战斗,之所以从少年时代起就深深地植入我的记忆,包括历年来我写下关于大鱼山和那场战斗的文字已两三万字,除了这种情怀外,另一个重要的缘由是那场战斗的主要指挥者、那用最后一颗子弹壮烈殉国的海防大队一中队22岁的指导员严洪珠,正是从我故乡小镇走出去的铁血英雄。因为与他侄儿自小便是同班同学,烈士至今尚存的故居,更是我少年时代常常玩耍,包括如今回乡时仍忍不住要去看看的地方。
虽然在与大鱼山10海里之距的时候,我终究没能看上大鱼山,但令人欣慰的是,在岱山我得悉昔日无人之岛的大鱼山,正抓紧旅游开发,包括纪念那场著名海上血战的烈士碑,亦将作为重要的景点,让更多的人缅怀和记取。
岱山看山,让我明白——事实上谁都明白,除了地理概念上的山以外,古往今来更有另一种山,用自己的血肉之躯,筑起了抗击外侮的屏障;以无畏的牺牲和奉献,捍卫着佑护平安的港湾。这样的山,大鱼山有、岱山有;这样的山,东海有、南海有;这样的山,可以说是遍布祖国任何一处海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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