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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意岱山

蛇移门契约

                                       蛇移门契约
 
                                                           禾 子
   
第二次了,我第二次站在衢山岛田涂岙的最东岸线,向西眺望鼠浪湖岛,视线跨越了一条窄窄的航道。
    航道的名字叫蛇移门。
    衢山的百姓说,因为曾有一条大蛇在这个航道上游弋,所以得名。这个民间说法被1990年舟山市地名委办公室编的《舟山岛礁图集》采用。而民间的另外一种说法是,航道上海水流动时波光粼粼,好似蛇鳞在闪烁。
     门是舟山海岛人特殊的符号,夹在岛与岛之间,可以自由航行的水道。在舟山人眼里,它可以是生存之门,也可以是死亡之门。因为有太多太多的收获起始在门里,有太多太多的灾难也发生在门里。咱凡人说到底无非“生死”两字,何生何死,凝结成了一代代岛民对自身所处地理环境的一种美好和谐的期盼,这可能就是民间信仰的初衷吧?
    蛇移门的最西北还有三个紧挨一起的跟蛇有关的地名,外蛇舌山、里蛇舌礁、蛇头,它们就这样与衢山岛东北端岸线不依不饶地浸润在一起。
   蛇移门航道中间,有个袖珍岛蚊虫山,又叫蛇蚊山。2008年以来,蚊虫山先后建了登岛旅游码头、环岛栈道、观光休闲凉亭和海鲜馆,成了一个海钓基地,矶钓客们心目中的东海渔村钓鱼岛。2015年11月21日,我和舟山市作协采风团一起坐小船踏上这个袖珍岛,在并不太晴朗的天色中,绕着海边栈道环岛一周。远眺了鼠浪湖岛和正在施工建设的矿业中转基地码头。
    蚊虫山两侧分别还有里、外叶扫礁,叶扫,翅膀的舟山方言音。权作是蚊子的一对翅膀。
    蛇移门的西畔是鼠浪湖岛,渔民们说,这个岛仔形似黄鼠狼,有头有尾,岛仔的正面岙口水位较浅,称南湖,有鼠浪涂,鼠浪涂外还有这只鼠的命根——卵黄山。岛仔的西边有山嘴伸延,略呈半圆,岙内海水平静似湖,称北湖,故名鼠狼湖。因“狼”“浪”谐音,就改写成鼠浪湖。北湖正对着远处的上、中、下三星山岛,247年前,最先来此的福建渔民,运来大木,在北湖建了一座三圣宫,供奉桃园结义的刘关张三圣(三星山很可能应叫三圣山)。
     鼠浪湖岛南面隔海又有一座更小的岛仔,叫小鼠浪湖岛。在鼠浪湖岛、小鼠浪湖岛和卵黄山之间,形成了一个天然的船舶抛锚地。
     想必衢山岛的父老乡亲早已知道,或者早就看的明白。海岛地理是亿万年来大自然搭建的构造,从堪舆的角度讲,顺水顺风,合乎天道。而那些关于蛇、蚊、鼠的岛仔的命名,看上去粗俗,实则妙致。这无疑是衢山岛先民的智慧,他们首先遵守天道,又赋予美好吉祥的理想,这是一幅天地之内人与动物和谐相处、循环永生的美丽图景。
    作为自然界的一份子,人生存最需要的是源源不断的食物和安全。靠海吃海,海上有鱼不愁没得吃,于是保障海上生产作业和航行安全就成了岛民最大的祈福。可是,天有风雨雷暴之变幻,地(这里指岛与海)有土崩涛狂之不测。在这样恶劣的天地环境中,岛民要一代代生存、繁衍,需要一套自然规则,一套食物链秩序。
    我想,衢山岛祖先的思维应该是这样的:
    岱衢洋、黄泽洋是岛民的渔场,大海兴风作浪,是因为守海大蛇饥饿,没得吃的话就会掀翻渔船,所以得准备鼠、蚊这些美食供奉大蛇。
    鼠,一大一小,还有象征繁殖能力的“卵黄”(雄性鼠的睾丸),“卵黄山”所对就是“鼠”中尾部的“劈开山”,在岛民粗俗而不失谐趣的方言语境中,这就是繁衍生殖的利器。蚊,好嗜人血,但于岛民一般无碍。蚊子安上翅膀,就可以自由飞翔,在海上产卵。所有这一切皆寓意着鼠、蚊会源源不断成为蛇的美餐。
    大蛇吃饱了,自然不再兴风作浪,于是,渔民的安全和丰收有了指望,大蛇就这样成了渔民家园和港口的保护神,蚊、鼠、蛇就这样被海岛先民与幸福海岛的构建签了一个永恒的约。
    这是一份来自远古的生存契约,一份来自古越民以蛇为保护神的图腾时代的生命契约。所谓蛇,舟山人叫“小龙”,其实就是神话或者图腾语境中“龙”的前身,是岛民的保护神。1940年大旱,衢山岛数千人集会于蛇移门举行“求龙”仪式,祈求降雨。在衢山人的心目中,所谓的“蛇移门”,其实就是“龙移门”。
    在舟山群岛以往的民间传说中,很难找到一条与人为恶的蛇。无独有偶,在汪国华先生笔下的衢山名胜观音山的民间传说中,也出现了一条大蟒蛇,说是当年部队打坑道打到蛇洞处就再也打不下去了,后来还是大蟒蛇离开山洞后,坑道才得以打通。看起来,观音山的大蟒蛇也懂得牺牲自我、支持国防建设。呵呵,民间传说多脱胎于图腾与信仰,是先民寄予理想和愿望的产物。观音山的大蛇尚如此,何况沐浴于观音山文化已久的衢山人呢?
      鼠浪湖岛搬空了,鼠浪湖岛民顾全大局,离开了世代生存的美丽家园,搬进了新安置的衢山本岛鼠浪新村。从蚊虫岛回来后的第二天,我们又去了鼠浪新村文化礼堂,在那里,我看到了一幅幅鼠浪湖岛居家园的人文照片,一张张笑脸,一个个姓氏,还有整个鼠浪湖及周边小岛的模型图,尽管他们已经回不到过去的家园了,但记忆在,乡愁在,想家园时,到文化礼堂看一看,看一看过去,看一看现在。
    我一直在想,蛇移门大蛇和观音山大蛇会不会是同一条呢?或者两条蛇会不会是夫妻关系呢?它或者它们应该也有一个美好的家园吧?蛇移门依然,蚊虫山仍旧,鼠浪湖岛还在,只要蛇移门的契约不破,这个天地之内人与动物的岛海大家园依旧会更美好,更和谐。
   请记住,这是生命的契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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