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群岛评论

以生命的激情拥抱大海

——群岛诗群新作阅读小札

 

  放在面前的是岱山群岛诗社2007年新发表的诗作,一是在《诗歌月刊》上,28首,一是在《文学港》上,14首。诗的题材多样,但海洋诗是重心。群岛诗群从一开始就将大海作为表达的核心对象,并集中体现着他们的人生思考的艺术追求,因此我想具体谈的也正是其中的海洋诗。

    海洋已经很古老了,人类却很年轻,群岛诗人们更年轻。面对海洋的动荡和强大,群岛诗人们表现出无畏的精神追求,突显着强悍的生命意志。孙海义在《风吹波浪》中写到:我放肆劫/行走在想象的虚幻中/交错胸中开阔的唯美/就象风吹波浪。海的狂野粗暴在诗人眼中是至高无上的大美,并一心想要“抵达大海的心脏”。李国平的诗充满了大海骚动的节奏:日落之前/见证众多的云朵像狂潮汹涌/在远山迅疾地移动。凶猛的鲨鱼、搁浅在沙滩上的船,而墙上的桨橹,依然传递出雾中颤动的击打船帮的声音(《小岙渔村》)。这里的桨橹正是人类生命不屈意志的象征。《在嵊泗碰上台风》一诗入选《2006年中国最佳诗歌》,此诗最集中体现了海的动荡与人的生命激情,诗人执意要“走到狂想的中心地带”去感受台风,感受大海的体温。在台风的横扫中,诗人“幻觉的马匹已逃离海岬”,而血液中的激情再一次被唤醒。在这里,海洋既是人类梦想的源泉,又是见证人类奋斗追求的对应物,只要海洋奔腾不息,人类的生命之旅就不会停止。
但人类的追求毕竟伴随着太多的苦难与沉重,就象人类走过的曲折历史。因此,群岛诗人的诗作中必然沾染浓重的孤独和忧伤。於国安的诗可作为例证。他的诗的世界更多是故乡的缩影。在《南头山》中,於国安看见的“只有不断地死亡与消逝/只有海水、海鸟遵守着风俗/只有象古岸的人们患着忧郁症”,“古岸”正是作者自己。当诗人“站在台风的伤口”返回小渔村,站在老屋的门槛外,便不断问自己“以一种什么样的心情”,他怀念父亲和祖父的名字,怀念祖母及一切熟悉的面孔,因为小渔村老了,荒凉了,一切已不再归来,只有“千百年的海风对死亡深情的呼唤”(《站在台风的伤口之处》),而“有很多现代人在指点着海/他们会说大海真美啊”(《在海边》)。但现代人可能并不懂得大海的美丽背后所在地包含的苦涩和辛酸。所以诗人只能唱出一曲曲深情的挽歌。同样,徐嘉和的《仰望盼归奇崖》一诗以十分沉重忧伤的笔调,写出了海边人生存的严峻状态:仰望注满情感的礁石/一家三口的目光在搜寻什么?父亲、丈夫和儿子,“有多少渔人的灵魂在海浪上飘泊/每一朵浪花都托起/生命的厚望”。而作者也曾在二十多年前哭喊过父亲。“盼归奇崖”既是爱情、亲情的象征,又是普通渔家生命中苦难和希望的传递者,有着类似于舒婷《神女峰》一诗所表达的悲剧性的动人力量。

    当然,仅仅将海洋作为见证人类抗争历史的对立物未免有失简单,其实人类与海洋的关系是多向度的,人对海洋的感情也是丰富复杂的。颜平的《大海》证明群岛诗人们对此有清醒的认识:我的心灵时时感受的大海/我的诗笔难以描述的大海。在颜平看来,海是盛开的白莲花、飞扬的柳絮、月光的羽毛,是寂寞星球上的闪光,但海又是“黑与白的交织/上帝的祈祷与魔鬼的诅咒混淆”,以至于很难说清楚究竟是爱多还是恨多。《大海》在诗艺上非常出色,大幅度的跳跃,多重空间的组合,以及意蕴的浓缩与丰沛,显出作者良好的现代诗艺的修炼。人类与大海和谐亲密的关系,是群岛诗人努力追寻的又一重心。孙海义在“驶向铜锣湾”中闻着好闻的海腥味,遥想远去的“往事传统”,“雪晶般闪烁远去”的渔谣,并以此体验“舟山群岛的往昔过去”,表达的是对海洋的依恋和皈依。沈松友则从父亲的欲望、鱼、网里和桅帆中认识渔具与渔民的生存关系,企求营造更辉煌的家园,有着深厚的感恩心情(《感恩渔业》)。吴常良的《后沙滩》回忆自己在海边度过的少年时光,那是纯真、快乐而自由的年代,这一切让他在异地成为驱动生命的力量之源。李慧慧的《怀念大海》以女性的细致写出母亲般的大海形象,“是我放弃了海/是我离开了海/”,表达出一种忏悔意识,而在“一个快餐化的年代”,作者怀着思乡病,因为大海是纯真与浪漫的象征。兰子的《渔村之夜》读来让人感动和温暖。诗中以星散的灯光、接吻的余香、摇荡的船帆、月亮、警觉的狗营造出渔村宁静美好的氛围,并祈求不要惊醒一切,因为“遗留网里的鱼儿还谛听着/大海深处的回音”。这种对人类与海洋亲密关系的追求,可以用颜平《那时》中的诗句概括:让吼叫的大海宁静如初/让受伤的鸟儿依然飞翔。或者如李国平《在鱼的周围》所言:在独坐的油灯中寻找温暖/这是孩子们眼中的闪电/这是水手们永远隔不开的花园。

    外在的海洋风物只是一种显型的风情,往内挖掘则可能呈现出隐型的文化特征,其内涵指向了形而上层面。群岛诗人的一些作品也涉及了海洋特有的神秘与幽玄。勋夫的《海的另一种写法》写到黄昏暴怒的大海,以微观的角度关注贝壳、青苔、螃蟹、灯塔、将死的鱼,一切是那么荒凉原始,那样不可索解:你无法探究贝壳的秘密/那些青苔如何长在礁石上/螃蟹走后留下的星星点点。而在脱下的鞋子里,正爬进“一条将死的鱼”。这其中的意味很难说清,而这种情景已上演了亿万年。李越的《夜鱼》用人性的目光凝视一条在月光下的波浪里游戏的鱼:它寻找着唯一的妻,在海里划出道道伤口,并且喝自己的血,“游戏于残酷的幻觉/在死亡光圈里/播种孩子”,它以生命的火焰“使深渊开满花朵”。诗中反复说“它不看我一眼”,突出了夜鱼以自我为中心,倾心于生命自由欢乐的追寻,这追寻的关键词是爱与死亡,而人类对此只能保持尊敬和沉默。整首诗笼罩着一层浓重的神秘色彩,意旨模糊而多重。这种神秘幽玄也正是海洋最吸引人的元素之一。

    群岛诗人的作品自有其许多独特之处。最值得称道的有二。一是创作始终从心灵出发,抒唱出最真切的人生感悟。而不是观念为先进行图解。不管是对海的依恋亲近,还是生命的抗争,对自由的追寻,都是灵魂真实的回响,因而这种表达与意识形态化写作或遵守公共流行观念的写作有了本质区别,显出了可贵的独立性。二是创作的充分艺术化。群岛诗人的诗作带有强烈的生命骚动与激情,但又不是呐喊式的,浅表化的,一切都被较好地控制的诗的形式之内,造成了诗意的多重阐释空间,保证了诗味的浓度与质量。而形式表达上的不断探索,也使创作呈现出各不相同的艺术风貌。当然,大气魄大视野、将表达的境界提高到生命哲学高度的力作还不多见,这是群岛诗人应当努力追求的。

    以全部的激情拥抱大海,以不息的艺术追求抒唱心灵,群岛诗人的生命之树常青,因为大海永远年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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