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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声过耳而音不止一一读厉敏的诗

                                       风声过耳而音不止
                                                   一一读厉敏的诗

                                                                             阿能


我与厉敏认识是很多年前的事了,他是舟山中学语文教科室主任,我是舟山中学的老校友,碰面机会也较多。他在教书育人之余酷爱文学,从1995年开始从事文学创作,他的作品以诗歌为主兼及散文、评论,著有诗文集《穿过动荡的午夜》《飘荡的情怀》《心灵的视角》等。日前,收到他的新诗集《风声过耳》,拜读后,有感于风声过耳而音不止,也就鲁班门前舞耍斧子,随心所欲地议论上几句。
真正的诗人,是一个走进黑暗隧道的点灯人,他的手里可能有一把火炬,也可能只是一点火星,在经历过其中某一个阶段,只要风声过耳,一点火星的触角,可以把涛声变成闪烁人间的天籁之音。厉敏没有为了诗而去远方寻觅,而是做一个在黑暗中的守望者,相信有一天,用一点火星去照亮心中的黑暗而诗意地栖居在小小“岸岛”,因而也就有了“岸岛”笔名。林语堂曾言,“如果没有诗歌——生活习惯的诗和可见于文字的诗——中国人就无法幸存至今。”有人说,诗意是一地鸡毛里绽放的花。海边的诗人会说,诗意是浩瀚大海里绽放的浪花,最终都会成为沉淀的暖和洒脱。为了诗,他在夜海中,“ 让波浪穿透我的身体/吹卷幽暗的房舍和岁月”,“涛声悬挂在梦境的边缘”,任“风声过耳”而情不止,让认知通过时间的考验。“这是一场归人的等候/现在海風已经长大 春潮/也正在舒展其年轻的翅膀” ,他在幽暗的房舍里构建的“内心空间”, 心情瞬间像是遇见了初恋时的爱情,最终在“宁静生活中,身体早成了/避风的港湾”。
记得舒婷在《致橡树》那句:“我如果爱你/绝不像攀援的凌霄花。”厉敏诗的特点是形式自由、内涵开放,且有高度的概括性、鲜明的形象性、浓烈的抒情性。但在意象上没有利用技巧去攀援,不用那般人高山仰止的气势磅礴,只有那股面向大海的激情就行,而是低俯着以真实的白描重于修辞。他感恩生他养他的故土,每一棵草木;感恩家门口的大海,感恩大海中的每一朵浪花。他是一个生长在低海拔的诗人,虽然没有高山族人的崇高,但身处一片波澜不惊的大海,如今站立于波浪的高度,在海的胸怀笑看世事的沉浮,这就是他人生的独到细致之处和诗意之泉。《船长的眼睛》:“在巨岩下面的洞穴里/有船长的两只眼睛/几十年潮进潮退/两只眼球磨得锃亮……船长稳稳地站在船头/像一座永恒的灯塔”。在美丽的想象之中,由平凡中看到不平凡,才能写出动人的情意。
《风声过耳》第一辑行走,有23首行吟诗歌,大多是触景生情的短小之作,他写湖笔、太湖、品茶、石桥、小河、油菜花、鸟巢、萤火虫,信手拈来,景入心,必有情,一路情怀,带有一种礼赞的美感。第一辑写得比较轻松,视觉上如此愉悦,精神上亦是如此,这些正是在旅途中所收获的生命价值,就像“桥在河流之上/一切悲喜无非都是脚下流水”(《石桥上的留影》)。“在夜晚,有一点光总萦绕心头/虽然微弱,却始终不灭” (《萤火虫》)。《乌石塘》这首风格一变,显得有些沉重,仿佛听见了诗人的内心在咆哮:“捧起一块卵石,我想听听它们的苦难/它都沉默不语。它的言语一定收拢于体内/一旦开口,就会刮起风暴”。而《春光》《春叶》则是多了些许感叹,因为“啼哭/使夜雨不再嘹亮”,诗人花甲既过,转身而还。当《在秀山,走进厉氏古宅》,作为厉氏后学,三百年勾画的是诗人的身影,怀旧是一种解不开的乡愁情节,他只好“抛别尘嚣云徊/将人性的悲欢留给世人咀嚼”。
《风声过耳》第二辑自在,有21首传统诗歌。自在,是放下后的淡定从容,是简化后的精致、素雅,是回归自性的内求与升华。诗人身心舒畅,心中好不自在,倘漾在无拘束平民生活之中,古越的绿茶、黄酒、干菜、竹笋,使味蕾既开,只有从感觉的维度来“守住清逸与回味/让清亮的活水,陪伴一生”,进入日常生活无挂无碍的自在境界。
《风声过耳》第三辑赓续,有将现成的事物进行解构的18首诗歌。一种现成的事物,在诗人从事物内部入手顺序渐进解构的方式拆解开来时,就会发现很多雾里看花不知如何下手的现象,渐变成有条理起来。正如厉敏自己评说有形的《窗帘》,“白云从地里一丝丝抽蕊…一个季节的颜色被捻成纱线…云在流亡途中,被经纬的线路截获…纯洁的思绪成为遮挡隐私的装饰品……”亚里士多德的《诗学》把诗与人的行动关联起来。诗的本质是一种关于行动的技艺,它与人追求善的生活密切相关。人类的行动及其理性结构正是通过诗歌这一形式得以表现出来。
诗人郑剑锋评论厉敏是“纵情山海皆是诗”,因为海岛生活赋予厉敏先生太多诗歌创作的素材,所以诗集《海山间》是带着鱼腥味的。《风声过耳》第四辑歌呤中有14首吟诵海岛的诗歌,他踏上这片诗话般的花鸟岛,去奔赴一场海与岛之约,追求那份片刻的宁静与舒畅,“在白天/莫名地出现许多幻觉/就像梦中有只神鸟/翩然来到一个海中花园/而这个花园隔着银河/……”“我真的非常为你担心,为你的名字/可能惨遭的不测,担心”,在“威严而强悍的太平洋”面前,他想用“一尺纤细的兰花手/去阻止一场沧海桑田的变迁”。他想着女人花一样的名字,想着鸟一样向海而生的男人,想着孤独的岛悬挂在星空的东北方。就这样想着想着,悄悄地来,又悄悄地离去,不带走一片云彩,但他却悄悄地带走了这组诗,这在他的诗集《风声过耳》出版后才始为人知。
就像多年前,我和他在他的故乡秀山岛采风体验生活,他上身穿着小马扎,裸露着手臂上疙瘩肌肉,外放热烈,豪放得像“长白女子秀山郎”,一改平时他在教室里上课时,鼻梁止架着金边眼镜,西装革履,讲课细声慢语,一付温良而恭俭让的仪表。在三礁村浪花激昂处,面对秀山那片热土难忘,厉房子孙的厉敏看似平静,却是长夜辗转反侧,带着对故土离久的迷茫懵懂,感觉有些模糊而青涩,而那颗积淀在心头的相思红豆,渐渐成为胸口流连不忘的朱砂痣,这也许是他铸造的诗眼。为此,他追求的也不是远方,而是诗。向大自然借得几分诗意,抒发诗情,以初心的向往与诗意的安放,产生了超现实的境界。最后,有备而来的他,在心灵的无序释放后,打包了一组诗歌,玩笑说一句,厉敏是在每一个文友身边悄悄地诗意潜伏。我们在海边礁石上玩着浪花,却被不明不白地酒醉得心不在焉,酒不醉人人自醉,采风一无所有。
《风声过耳》第五辑讽喻,有《一只冬天的蚊子》《蚂蚁入海》等20首探索性诗歌。厉敏是一个现实主义诗人,他用一种假设,一种不知道的答案,平易浅切,晓畅通俗,以这种传统性美刺作用,对社会、民生,对政治的强烈正义感和责任感,来表示诗人的警惕性和感染力。这与他的政治理想、人生观和文学主张和饱含着浓重的情感是分不开的。如果充分运用诗的语言特点, 再多加些诙谐、幽默、机智、婉曲的笔法,用含蓄不直指其事来深化主题,欲开壅蔽达人情,更能显示亮点所在。
《风声过耳》第六辑浮生,有《背影》《落叶》《变老》《活着》等21首传统性诗歌,是个自的一种人生感知,是对短暂虚幻的人生,长歌短唱。语本《庄子.刻意》:“其生若浮,其死若休。”诗人意则是在吸纳四野精气,以另一种生命方式延续,也能代表着精神的永恒传递。“一个人的命运掌握在自己的手中/无数条沟壑和溪流/在掌中,按神谕的方向布阵。”这是厉敏在《浮生.掌纹》中的如是说。
我觉得厉敏写诗的时候,往往为一种真正的新鲜而感到心醉神迷,于细微之处见其内在,就像他在诗中那句,似乎还包含了一种小心的伤感美。我读过他的《夜航船》:“驶进夜的森林/结伴而行的太阳死了/挽歌四起/每一阵风都似一个哭泣的灵魂/…听游鱼远去的歌声/脑子空旷得像一片天空。”谁说的,海岛人面海而生,是一种水陆两栖动物,对海洋神秘的憧憬和对岛屿自然的留恋往往洋溢在他的字里行间,成了一种诗意的渲泄。笔者以为,读《风声过耳》犹如在梦中行走,梦醒时分,“听游鱼远去的歌声/脑子空旷得像一片天空”,才有了风声过耳而情不止的境界。有一种在平淡的熟悉中嚼出陌生的滋味,品出真实性的哲思,体现了他既传递传统的文化因子,又融入了现代的责任和使命。
清代大画家戴熙曾说:“画令人惊,不如令人喜,令人喜,不如令人思”,读诗也然。诗歌以汉语独有的韵律美感,承载着绵延千年的情感和文化。读新诗集《风声过耳》,心如止水,但宁静中风声过耳而音不止,看四季轮回,生命变幻莫测,其实我们每个人心中都有一个解不开的答案。所以读厉敏这些带有节奏和韵律的诗,恰到好处地形容了当时的感受,身之向往心之淡然,这不是偶然的。在我们静心读厉敏的诗时,任何一个小小感动部分,都会沉思于一片很深的寂静里,这就是诗的魅力。当我以普通人的身份得以平视诗人厉敏,从天边把他拉回人间,发现诗人只不过也是我们身边非常有性情、有才华的普通人。也只有这样才能放弃仰望视角,可能去体会他的诗意人生,更嚼味他在诗中的精妙之处。
诗人王小波说过:“文字是用来读,用来听,不是用来看的……要看不如去看小人书。不读诗,你看见月亮很美,脑子里没词,结果,只能对着月亮说一句:真他妈漂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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